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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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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小说章节

番外篇 卡米莉安
番外篇 西隆
第一章 美少年平方
第二章 牧师与恶魔
第三章 不忠诚的佣兵
第四章 天真公主
第五章 找上门来的麻烦
第六章 傲慢的恋人
第七章 光明法师塔
第八章 胜利的失败者
第九章 不知归宿的吻
第十章 退休圣骑士和乡村魔法师
第十一章 精灵
第十二章 贵族舞会
第十三章 菲丽妮
第十四章 庇护所
第十五章 教皇试炼
第十六章 牧师的战斗
第十七章 角色扮演
第十八章 躲藏的爱意
第十九章 达安特城堡
第二十章 地下庭院
第二十一章 原形毕露
第二十二章 达安特事件的收场
第二十三章 少女的坚持
第二十四章 再入光明塔
第二十五章 遗忘酒
第二十六章 友情证明
第二十七章 恋爱傻瓜
第二十八章 熬药人
第二十九章 战棋游戏
第三十章 封印传承
第三十一章 复制学习法
第三十二章 雨里的小猫
第三十三章 少年的野心·困惑的爱神
第三十四章 交易场
第三十五章 魔法史上的一页
第三十六章 被忽略的告白
第三十七章 伦伯底狱堡
第三十八章 华盖之外的人
第三十九章 意外转机
第四十章 少女抱拥著的夜空
第四十一章 冰钥匙
第四十二章 攻心战
第四十三章 教父
第四十四章 神秘的访问
第四十五章 无所不知的囚徒
第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
第四十七章 坠入天堂
第四十八章 神迹
第四十九章 金鲨号上的贵客
第五十章 温沙女王
第五十一章 钓鱼
第五十二章 废墟文明的废墟文明
第五十三章 一百分美丽少女
第五十四章 暗之传教士
第五十五章 圣域守护者
第五十六章 芬顿三大领主
第五十七章 识趣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舞池中的战场
第五十九章 纳瓦什危机
第六十章 学者的野心
第六十一章 情书事件
第六十二章 第一准则
第六十三章 费伦镇,邪盾盗贼团
第六十四章 斗气对决
第六十五章 牧师的善良
第六十六章 索多玛哨所
第六十七章 报复
第六十八章 精装小分队
第六十九章 战场动员
第七十章 不请自来的钥匙
第七十一章 红蕈区
第七十二章 观星台
第七十三章 分化、驱逐
第七十四章 女人的反击
第七十五章 秘密源头
第七十六章 夏菲
第七十七章 红帽子
第七十八章 乱局
第七十九章 流亡骑士的邀请
第八十章 红薰危机
第八十一章 寂寞之夜
第八十二章 害羞的殉道者
第八十三章 纳瓦什与安切洛蒂
第八十四章 侏儒城的守望者
第八十五章 古神的往事
第八十六章 牧师在荒脊
第八十七章 小侏儒叛乱
第八十八章 神圣帝国号科魔机
第八十九章 水晶球的秘密
第九十章 地下城末日
第九十一章 萨格拉丝隧道
第九十二章 雅希蕾娜的心
第九十三章 奇袭灰矮人
第九十四章 地下的小猫
第九十五章 寻找索多玛的足迹
第九十六章 宝藏惊变
第九十七章 夏菲的温柔
第九十八章 奥博
第九十九章 地底狼烟
第一百章 兵来将挡
第一百零一章 大迁徙
第一百零二章 种族进化·王国建立
第一百零三章 瓦勒之影
第一百零四章 纳瓦什之死
第一百零五章 布鲁诺哗变
第一百零六章 灰色舞步
第一百零七章 卡珊德拉三公主
第一百零八章 火焰契约的终结
第一百零九章 重返地上·分道扬镳
第一百一十章 暗流涌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教归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圣兰斯的门徒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密庇护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钱教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台前幕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红衣主教鲍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德容大圣典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普雷妮常数
第一百二十章 游学阿穆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德容阿穆尔同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见阿贝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夏尔蒂娜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谋与背叛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王之约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泰戈尔手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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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作者:宅人
第五十章 温沙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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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枢密官奥尔森自芬顿九九四年退休以来,曾多次乘坐金鲨号游览,对德容至阿穆尔的航线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次受族兄霍华德公爵请托,陪三个女孩出来散心,已是他第五次乘坐游船了。

敏锐的老枢密官察言观色,知道三个女孩各有心事,郁郁不乐,心里不免担忧。

但他作为长辈,很难介入女孩们中间,深感为难。

为此,老枢密官在游船上的第一晚过得很不塌实,第二天一早便穿戴整齐,来到几个女孩的船舱附近,想找个机会和他的佷女伊丽莎白谈话。

他看得清楚,三个少女中虽属夏菲年长,但那个女孩却是她们中最不爱与人交流的,要协调几个少女之间的关系,使她们不出矛盾,度过愉快的海上假期,须得从伊丽莎白入手。

而伊丽莎白似乎也有此自觉。

刚走下船舱,便看见伊丽莎白站在走廊,将手探出舷窗以外,让微凉的海风轻拂。只见她闭上眼楮,深吸了一口带著咸味的空气,缓缓呼出。

“管他呢!”公爵女儿大吼道,“出来玩就是为了开心!一次都没坐过金鲨号的家伙,在这儿都得听我的!”

老枢密官立刻退回甲板。见到这副情景,他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伊丽莎白为好。(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伊丽莎白有个毛病,平时是人见人爱的乖乖女,可一旦发作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喜欢到处发号施令,气势极其骇人,即使是霍华德公爵也不敢触她逆鳞。

看来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奥尔森在甲板上等了几分钟,又走下船舱。远远的就听到伊丽莎白在房间中训话的声音。

“……来到金鲨号,就是要玩的开心,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夏菲,艾米莉,臣们之前坐过游船没有,知道在游船上该做些什么吗?夏菲,把艾米莉弄醒,不准她打瞌睡!”

接著便听到小公主的抱怨:“艾米莉还没睡够,让艾米莉再睡一会儿吧,伊丽莎白姐……哦呵”

“让她睡吧,伊丽莎白。说起来,我也有点困呢……”夏菲的语气比已往更加有气无力,似乎也在瞌睡。

静了五秒钟。奥尔森刚想过去敲门,就听到伊丽莎白的大吼,吓得打了个哆嗦:“都给我清醒一点!”

“是!伊丽莎白姐!”两个女孩齐声答道。

连年长的夏菲也学了艾米莉的口吻,称伊丽莎白作“姐姐”。毫无疑问,伊丽莎白在暴走了。

“很好。下面我开始训话。”

奥尔森战战兢兢的靠过去,透过窗子向屋里看。圆窗的左半边能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窥视,从右半边向里面望,只见两个娇俏可爱的女孩抱在一起,蜷缩在床头瑟瑟发抖。她们衣衫不整,腿上还盖著被子。

金发的艾米莉眼里泪光闪动,悄声对夏菲说:“夏菲姐,伊丽莎白姐好可怕……”

夏菲说:“我也怕呀……”

不知现在伊丽莎白是个怎样的表情呢。老枢密官唇间浮现苦笑。看来自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正要离开,背后传来伊丽莎白冷冰冰的声音:“奥尔森叔叔,既然来了,不坐坐吗?”

老枢密官只好折回来,敲门走进去。饶是他见多识广,此时心中也忐忑不安。他微笑著看看伊丽莎白,少女容光焕发,如同正午的艳阳,向她点头致意。

“呵呵,我想来问问挹们休息得怎样。很多人在轮船第一晚都会失眠的……”老奥尔森讪讪的笑道,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伊丽莎白向她叔叔微微点头,用手一指,“搬把椅子,坐在那边。”

奥尔森无奈,只有按她说的做。夏菲和艾米莉都以同病相怜的神情看他。

“很好。现在大家都到齐了。接著刚刚的话题。艾米莉,臣说,我们到金鲨号来做什么?”

艾米莉立刻答道:“玩的开心!”

“正确。那么,要怎样才可以玩开心呢?夏菲,臣来回答。”

“唔……我觉得待在船舱里平静的度过整个航程就好了嘛……”

“荒谬!”伊丽莎白立刻叫道,大步走过来。夏菲的脸都吓白了,求助的看著奥尔森。老枢密官低头,艾米莉则朝床的一边使劲靠。

伊丽莎白抓起夏菲的一只胳膊,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白嫩的手臂。她抓著夏菲的手腕抖了几下,露出惋惜的表情,说道:“比瞧,夏菲,臣的手臂多瘦!潮平时是不是整天待在魔法塔里不出来?诚太缺乏锻炼了,食欲也不好,才瘦成这样。这样不行,夏菲。现在的男人不喜欢太瘦的女孩子。”

“那种事,我不在意啦……”夏菲红著脸说。

“什么?不在意?诚知道判蠕才说了什么吗?苟现在多大?”

“十八岁半……”

“哈!潮已经错过十九个春天了!从现在开始,臣要听我的,把失去的都补回来,努力过上健康的生活!”

“伊丽莎白姐,什么才是健康的生活呢?”艾米莉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艾米莉!”伊丽莎白微笑,把夏菲的手向上一抛,回身走向屋子的另一端,发出一长串的笑声。“哦呵呵呵呵……什么是健康的生活呢?很简单。对于像我们这样美貌的女孩子来说,只有身边环绕著愿意为我们效犬马之劳的男人,才是健康积极的人生!”

冷场。

奥尔森偷眼看夏菲和艾米莉,但见夏菲的脸色正在变白,而艾米莉则一副懵懂的表情。

伊丽莎白自我陶醉的说道:“对!男人!可以随意使唤、随意欺侮的男人。没有那些傻瓜,怎么能衬托出我们的美貌呢。不要普通的男人,要高大英俊的骑士,聪明睿智的魔法师,甚至虔诚而博学的牧师,当然现在没牧师了男人的水准越高,对我们服从的程度越高,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们女孩子才越有面子。表面上,这些男人是被我们天生的美貌与气质所吸引,可实际上,起到最大作用的却是驾驭男人的技巧……”

奥尔森举起了手:“伊丽莎白,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我不是女人……”

“坐在那老实听著!”伊丽莎白瞪了他一眼,“艾米莉,臣有什么问题?”

艾米莉眨著天真无邪的大眼楮,问道:“伊丽莎白姐,女孩子真的一定要有男人在身边才好吗?”

“这当然。背看看那些丑女,身边是不是一个男人也没有?因为男人看不起她们……”

“哦,艾米莉一直和爸爸在一起。”

“爸爸不算的!佣人什么的也不行。要没有关系的、外面的男人,越厉害的男人越好!”

“那样的男人……艾米莉身边一个也没有!”小公主叫道,用一双小手抓住了被角,用力捏,“艾米莉是不是一个丑女?”

“那是因为藓还小……”夏菲安慰说。

“别乱说,夏菲。艾米莉已经不小了喔。”伊丽莎白走向她们,爬上床榻。她没有脱掉长靴,跪著向艾米莉爬过去,把艾米莉轻轻搂在怀里。夏菲则躲得远远的。

伊丽莎白把双手从艾米莉腋下伸过去,用四指压著女孩的后背,使她身子前倾。伊丽莎白低下头,使自己的额头正对著艾米莉的,柔声说道:“艾米莉身边没有男人,是因为她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爸爸和男人,是一对儿天敌。从现在开始,从金鲨号开始,艾米莉也要加油!”

老奥尔森感到一阵发寒,情不自禁的扭动两下身子。

艾米莉瞪大眼楮说道:“嗯!艾米莉会拼命努力的!”

“好样的,艾米莉妹妹。要改变自己,就从现在做起吧。背瞧,这条金鲨号上有的是年轻的贵族、富商,正是我们磨练驾驭男人的技巧的大好战场!不用说,船上的那群丑女也抱著同样的想法,想将所有男人据为己有……”

“伊丽莎白,我可没看见船上有什么高大英俊的骑士,聪明睿智的魔法师,虔诚而博学的牧师啊……”夏菲满脸无奈的提醒道。

“哦,臣有所不知,夏菲。”老奥尔森替伊丽莎白作解释:“夫人、小姐们整日闲来无事,在家里闷得受不了,就到游船上来玩,男人就大不一样了。家族的家长、长子,商人家的继承人每天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忙得抽不出身,而那些骑士、魔法师们要受上级的管束,行动不自由,况且他们也拿不出金鲨号的票钱。因此这条船上的男人,多半是些没有继承权、或不求上进的家伙,再不就是我这样的退休老头,实在不值得为他们浪费时间。”

“叔叔你真多嘴!”伊丽莎白剑眉一挑,嗔怪道:“我也知道这些男人很不济。所以在这条船上,比得不是谁能套到最好的男人,而是谁能套到最多的男人呀。质量不行,就用数量来弥补。这些男人至少衣著光鲜,身份也过得去,带了一群也不会太掉身份的。”

又转向艾米莉,笑眯眯的说:“艾米莉,这一个星期株就跟著伊丽莎白姐,看姐姐如何击退那些丑女,将全船的男人呼来喝去,做牛做马。”

“不,伊丽莎白姐!”小公主大声说道,“艾米莉是有魅力的女孩子!艾米莉自己也要抓男人!从今天开始,姐姐就是艾米莉的竞争对手了!”

伊丽莎白又惊又喜,快活的抱了艾米莉一下。越过艾米莉的肩,看到夏菲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探询的望了夏菲一眼。

“我不参加。”夏菲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畏惧,使劲摇头,“我就是不参加!”

“唉。那也由得庞吧,夏菲。背一个人在船舱里闷著好咯。又不能硬拉薪出去。青春可是很短暂的呢!”

夏菲鼓足勇气道:“我的时间,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活动里。”说著从手边拿起一本暗蓝色封皮的魔法书挡在身前。

伊丽莎白不胜惋惜的摇头:“那好吧。随时欢迎憬加入。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过了三天,船上的贵族和商人可就被我和艾米莉妹妹分完了。艾米莉,姐姐帮室好打扮一下,一定要?比玫瑰花还漂亮。美丽永远是我们女孩子最大的武器呢!”

说著,走回屋子那头,拉了一下摇铃的拉绳。下层船舱的侍女和仆人们听到铃声,便急急赶上来帮几位小姐梳妆打扮。

老奥尔森借机出了女孩们的房间,逃跑似的冲上甲板。

“我的天啊!陛下真是所托非人!这一个星期下来,小公主会变成什么样!老头我只好拼命盯紧点了……”

奥尔森扶著船舷休息,平息了紊乱的心跳。这时太阳已升到桅杆上方,气温变得十分暖和。伊丽莎白和艾米莉的猎物们三三两两的走出船舱,在甲板上游荡。

奥尔森注意观察,看这些纨裤子弟中是否有特别危险的家伙。正瞧著,一个人走过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是奥尔森的老友,金鲨号的船长德利齐。

“奥尔森先生,起得这么早啊。”船长微笑,向老奥尔森打招呼,“怎么样,几位小姐可还喜欢金鲨号吗?”

“还好。”奥尔森敷衍道,继续观察不远处的年轻男人们。

“这一趟,船上可有不少厉害的角色,奥尔森先生。”船长注意到老枢密官的神色,主动为他介绍起来:“你瞧,那位穿白色猎装、身材瘦高、卷发的,是阿穆尔塞弗伯爵的二儿子,卡里尼,这次和未婚妻一起来旅行。他旁边那位矮胖的是绝冬国的特使,是塞弗伯爵的客人。据说这位特使在剑技上很有两手……”

那特使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脸上皮肤一块红一块白的,大大的眼袋,一看就是沉迷酒色之徒。这种人伊丽莎白肯定看不上眼。奥尔森对船长摆手,表示不感兴趣。

这时,又有一个体型匀称、一头显眼的红发的青年加入了卡里尼和特使的谈话。奥尔森指了指,问道:“这个红头发的是谁?”

“哦,这是圣心城的阿索斯。他父亲就是那位知名的魔法骑士凯勒尼男爵,你认识的。这位也是宰相帐下的红人,在第四团服役,节节高升。算起来,倒是船上青年贵族里最有前途的一个。”

“噢。”奥尔森暗暗记在心里,“那边那个络腮胡子,身边聚了一帮人的又是谁?”

“这位,可必须多说两句了。他是咱们德容领主特伦特伯爵的佷子,丘鲁尼利,前段时间刚从克兰过来。”船长压低了声音说:“领主大人好像已决定将爵位传给他。不过了一年,他就是德容的主人,我的顶头上司。你看,他身边那些都是德容一带的小贵族和商人,想趁这次旅行和他打好关系。呵呵,我也得好好巴结他一下呢。”

奥尔森有点吃惊:“特伦特伯爵打算退位了么?”

“是。据说文书已上承到圣心城去了,陛下缠绵病榻,瓦勒又对德容这小地方不感兴趣,这新领主的位子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是因为这位丘鲁尼利少爷,这趟的乘客才这么多。”

奥尔森点点头。也许是因为胡须的关系,那位丘鲁尼利相貌看来算是威武,但老枢密官却看出此人轻浮得很,举止中很有点小人得志的傲气。

一个身穿棕色衣裳的人从丘鲁尼利一群人旁边走过,吸引了老奥尔森的注意。

游船上主要有两种人,贵族和商人,衣著各具特色。商人的服饰讲究宽大舒适,大大的袖口,袖口外面往往戴著光鲜而华丽的衬花。而贵族的穿著看来利落,在领口、纽扣等细节上却极尽繁复。只有那人的衣著,式样质朴,既不像贵族,也不像商人,倒跟做工的平民很相似。

老奥尔森起先以为那是一个仆人,但看了一会,发现那人的步伐不卑不亢,自信得很,不像卑躬屈膝的角色。

看了半天,始终不见那人转过脸。

“那个穿平民衣裳的是谁,你知道吗?”

“我的天!奥尔森先生!”船长翻著白眼,大惊小怪的说道,“那可不是平民的衣裳。那布料是黑石国的布朗尼,用最贵的黑蚕丝织成,编织技法极难,据说全国只有五个人能编出这种布来。那价钱更是不必说,当地的贵族都以有一块布朗尼的手帕为荣。做成一件衣裳,啧啧,价钱赶上一座小铁矿了……你别看那些贵族们穿得漂亮,论实价,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一只袖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奥尔森纳闷的问船长。

“呶,你看见丘鲁尼利身后那个商人没有?那是德容商会的潘帕奇。他是玩布料的。这次是为了什么合同的事来找丘鲁尼利。就是他跟我讲了那布料的事。”

“那,那个穿昂贵布料的人是谁?”

船长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这个人叫‘杰瑞’,也是德容商会介绍来的。但他好像也不是商人。

正聊著,那个杰瑞走到突起的船舱后面,看不见了。

开始渐渐有女宾走上甲板。

很多女宾都聚在一个高个子的中年夫人背后。那是阿穆尔的一位寡妇,安蒂奇夫人,在此扮演著许多贵族少女保护人的角色。

很快的,众男士们有的摆出不经意的态度,有的则显出猴急,都聚到女宾身边去了,只有丘鲁尼利那一小群没有散。

奥尔森看看船长,发现他不怀好意的笑。两个人都明白,这是游船上的男女见面“验货”的时候到了。早茶之前,先在甲板上见个面,等用餐时好分座位。

奥尔森估摸著,伊丽莎白和小艾米莉也快上来了。他不愿在甲板上碰到伊丽莎白,便向德利齐道别。

船长说道:“怎么,有意思的才要开始呢,奥尔森先生。今天你兴致不高啊。”

“唉,做保姆,还能有什么兴致。待会儿我佷女上来,叫船员盯著点,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别让她吃亏。”

“那是当然。”

老枢密官要船员将早餐送到房间,草草的吃了一顿。他心里始终放不下伊丽莎白和小殿下,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到餐厅看看。

金鲨号的餐厅在两层甲板以下,轮船尾部正中的位置,四壁都不靠外舷,除了出入口的门,没有一扇窗户。里面终日烧著香料,一走进去就闻到馥郁的馨香,承受力稍差的人,没坐到座位上就晕了一半了,因而也不感觉到气闷。

餐厅的布置带有强烈的异国风味。厅内共有八根黑色樱桃木的柱子,两两相距很远,位置也不规则,请名家雕刻成形态各异的神兽,隐藏在许多大大小小的雕塑品中间。整个棚顶被数层黑色的帘幕包住,透出几道阴沉黯淡的彩光,像暴雨将来的穹隆。而在餐厅四壁,本应开著窗子的位置,镶嵌著一面面两米高、圆拱形的铜镜,镜中映著摇曳的烛光和隐约的人影,乍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傍晚时分临窗眺望的味道。

厅中每一根支柱旁边,便有一组化妆成精灵、矮人等异族形象的音乐家在演奏乐曲。此时,餐厅正沉浸在舒缓缠绵的艾哈迈小调里。这些音乐家是特伦特伯爵从全国各地网罗来的名乐手,本领超群,黑木国波澜壮阔的曲风、巫神国曲折而忧郁的水乡音乐在他们手中都能显出十足的韵味,遑论名传天下的艾哈迈情歌。闭上双眼,仿佛能看到一位温柔多情的艾哈迈少女立在绚丽多姿的花丛中,向远方的晚霞伸出她纤细的双手,倾诉无声的忧伤。

用餐时间将过,餐厅中依然坐了许多宾客。人们仿佛受了厅内温婉气息的感染,又或者,他们本来也在追求同一种优雅,都轻声细语的说话。

其间偶有男子爽朗的笑声。那种笑声,响亮而不聒噪,豪迈而不粗鲁,一听就知道经过反复刻意的练习。

老奥尔森随手从门边一座雕成仕女样的茶几上拿起一杯红酒,呷了一小口,朝餐厅一角的香槟廊走去。一边走,一边扫视餐厅里的客人们,看伊丽莎白和小公主是否在某处闹事。贵族们富于技巧但空洞的交谈不时灌进耳朵,说的无非是各地交际圈的闲闻逸事,或贬斥别人的衣著品味,实在提不起兴趣听。

一头亮眼的红发引起老枢密官的注意。那是船长介绍过的,宰相帐下的年轻骑士,阿索斯。此刻他正和两个聊友聚在一张季水风格(桌面与桌脚作圆盘形,盘的中部微微隆起)的圆桌旁畅谈。另两人也都是贵族服饰,身材都有些瘦削,不像军旅中人。一个背对著香槟廊,从奥尔森的角度看不到他的长相。面朝奥尔森的的那位,相貌较平庸,极瘦,双颊深陷,眼神里带点儿呆气,看来大约二十八九岁年纪。

奥尔森稍稍靠近了些,只听那人说道:“……在阿穆尔,圣神教本就没有太大势力,塞弗伯爵干脆置之不理。再说,那禁令措辞的问题大著咧。‘缉拿犯有渎神之大罪的圣神教教士及徒众’,你们听听,‘及徒众’,意思是连信徒也要抓咯。真要执行,就该从陛下、宰相大人开始动手。”

“这话可不能乱说,纳瓦什先生。”阿索斯道,“据我看来,这条禁令很可能是咱们的宰相瓦勒大人拟定的。有哪个领主那么傻,会去抓圣神教的教徒?宰相的意思不过是叫那些信众自己跟教士们分开,别在里面乱搅和。这种措辞,正有十足的瓦勒风格,未必精确,却刚好达到最大效果。现在的那些地方领主们,不板著脸用辞令吓唬他们,就拖到你绝望。不知你们听过这句古语没有,‘矫枉过正’,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话是如此,但禁令不是这么写的。那可是御旨啊。咱们作学术的,最忌讳就是不严谨。我在格庭根要是犯了这种语病,羞也羞死我了。”说著,叫纳瓦什的自饮了一杯,双颊开始泛红。

背对著奥尔森的人问道:“格庭根是?”这人的嗓音清澈,听来年纪不大,语调极为特别,带著一种轻盈舒展的味道,一听之下,就让老奥尔森产生了些许好感。他情不自禁的朝那边绕了绕,想看看这人的侧脸。

答话的是阿索斯:“看来,杰瑞先生还没去过阿穆尔吧?阿穆尔是咱们芬顿最著名的大学城,两所全大陆著名的文艺学院,普雷斯顿和格庭根都建在那。不过近些年来普雷斯顿略有衰落,已渐渐不能跟格庭根相比了。”

原来这人便是那一条袖子顶个铁矿的富豪杰瑞!奥尔森大大吃了一惊。看来他到底是个贵族,一进正式场合,还是要作标准的贵族打扮。想不到那套布朗尼的衣衫是套便装。

奥尔森一分心,把注意力放在那杰瑞的衣领上,想看看这套衣裳是否也是布朗尼的衣料。转念一想,是不是自己也分不清。况且,又有什么打紧?只知道这家伙是富可敌国的角色就够了!

“普雷斯顿何时能跟我们格庭根学院相比了?”纳瓦什哼哼道,好像对阿索斯将两所大学相提并论很不满意,“还有,我们也不是什么文艺学院,我们是全大陆最好的魔法学院。”

“不是说,芬顿的国立魔法学院,秃鹫标志的那个,是全国最好的魔法学院吗?”杰瑞问道。

这种温文尔雅,又不带一丝轻浮的腔调,实在让老奥尔森无比的受用!

“哼。圣心城的那所,称为军事学院还差不多!”纳瓦什握著酒杯,忿忿不平的说道:“数百年来,从未见他们在学术上有何造就,能力超强的杀人机器倒是一代接著一代的出来,从未断绝。上一代是什么穆里尼奥大师,现在又冒出个什么元素公主来。就是这帮人,败坏了我们魔法师在常人眼里的形象,把我们看成双手烈焰,背后有恶灵跟随的怪物。”

“但是”阿索斯刚一开口,就看见纳瓦什情绪激动的瞪著自己,只得尴尬的笑了一下,以缓解气氛,“我是不懂魔法的粗人,说错话你可别生气!”

“尽管问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师。”

阿索斯微笑道:“请原谅,纳瓦什先生。我家世代都是芬顿骑士团的战士,所认识的魔法师,还真就像你刚才说的,双手烈焰,背后有恶灵跟随的怪物。”

纳瓦什的怒气已稍平,只是脸色尚未完全恢复,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顿了一下,以讲道者的姿态说道:“这也不怪你,阿索斯先生。刚刚是我情绪太激动了。在我们格庭根,一提到那秃鹫学院的名字,没有不恨得咬牙切齿的。闲话少说,让我来给你讲讲我们学术研究者对魔法的认识。”

“搬用我们校长,爱萨克爵士的话讲,魔法是许多门学问的总和,如何以个人的力量调动魔力只是魔法最基本、最入门、最下乘的学问,在整个学术体系中所占的份额只有十之一二。魔法更多的,是研究万事万物运行的规律,了解规则,利用规则,制造出各种有用的魔法机械,造福于世人。这才是魔法研究的最终目的。”

“只是由于近千年来,征战不断,各个诸侯国难免短视,寻求以最简单直接的手段杀伤敌人,这才使得整个魔法研究的方向出现了倾斜。越来越多的研究资金给了那些军事院校,那些变质的学院培养出合格的杀人机器,帮助诸侯在战争中获胜。如此恶性循环。最后大多数星落人都有此误解,以为魔法师都是精神力强大的超人,可以举手投足之间施展恐怖的法术。”

奥尔森听得认真,忽然发觉阿索斯正在对自己微笑,便微微举杯向阿索斯致意。那个杰瑞似乎注意到阿索斯的表情,也回头朝奥尔森望了一眼。

这下,老枢密官又是吃一惊,连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杰瑞竟是如此俊秀的一个青年。

一双夺人心魄的黑色眼眸中,闪耀著犹如午夜星空的魔力。高耸挺直的鼻梁,线条坚毅的嘴唇。秀丽得不逊于任何一位少女。而最妙的还是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瞥之下,就能在人心中刻下难忘的印象,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回味悠长。

这青年的表情,可说是极为高傲的。但却不让人觉得讨厌,而只觉得他的高傲源于自信、源于智慧,自有其道理。同时,可以想象,如果他能放下那种骄傲,与人亲近的话,没有人能拒绝他的友谊,还会觉得他的友谊为己增光添彩,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这个杰瑞的仪态风度之高,已超出老枢密官多年的见闻范围之外了。在几十年的枢密官生涯中,老奥尔森见过的王室贵族数不胜数,但有这般气质的却真从未见过。最初的惊讶一过,便在心中暗赞不已了。

“说得有理呀!”杰瑞回过脸对纳瓦什说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教会才关心平民的疾苦。现在看来不然。教士的善心只能解一时之急,长远看来,魔法师,学院派魔法师的努力才能造福天下。”

纳瓦什的座椅发出“啪”的响声。奥尔森一看,只见纳瓦什神情激动,双眼变得通红,恍如哭过一场相仿。

纳瓦什张口结舌了一会,最终一声长叹,又自饮了一杯红酒。显然,他从未预料到在格庭根学院之外能遇到这样的知己,反而无话可说了。

而老奥尔森心中则一直在琢磨,杰瑞刚刚以怎样的表情面对纳瓦什,讲出那段话。而那种表情以杰瑞那样惊世骇俗的英俊外表展现出来,又会是怎样的模样。

看看阿索斯,似乎也有点发呆。

“说起来”杰瑞起了个头,呷了口红酒,“圣神教的教士丧失神力已经有几个月了。可至今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是否仍有些保有神力,却执意隐藏身份的教士在民间救治贫苦呢。我听说,德容附近的民间教会组织在最近变得非常兴盛。”

“有此可能。不瞒你说,杰瑞先生,光明魔法的作用原理,正是我在格庭根的毕业论文课题。”

“完成了吗?”杰瑞一边喝酒,一边不经意的问道。

纳瓦什摇头,刚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阿索斯抢了话。

阿索斯用两个指头捻著高脚杯的细颈,轻轻摇晃,说道:“单就这件事而言,我不认为在民间会藏有依然能使用神力的牧师。我以为现在在起作用的,是民间早有流传的一些医疗知识,比如‘草药学’什么的。毕竟不是每个城市都有足够的牧师,而且牧师也并不都是那么无私。我听说在北方三国有丰富的医疗知识,那地方有不少人顽固的拒绝宗教,现在正大量涌入芬顿。”

阿索斯看到纳瓦什惘然的表情,顿了一下,给他时间思考,续道:“你要知道,纳瓦什先生。我们现在在研究的是一个足够大的系统。系统的每一个部分都不是单独运作的,同时,每一个任务都不由单一组件完成,在纪元时代的读物中,这叫‘多重复合系统’。就神罚这件事而言,牧师的作用削减到零,更麻烦、更低级的一些治疗手段便从水面下浮上来。但在某些方面,神术是不可取代的,比如延缓衰老。”

纳瓦什道:“谁知道呢。不过阿索斯先生,你刚刚的说法是对圣神莫大的亵渎,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几个人大笑,举起酒杯,虚碰了一下。

老奥尔森的情绪受到他们的感染,也不自觉的微笑起来。这几个跟船上的其他乘客大不一样,在已往的数次旅行中也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家伙。

无疑,纳瓦什是个学究派的魔法师(他们沉迷于对哲理与自然规律的研究,多半不能施法,或只能施展极有限的法术,普通人不肯承认他们的魔法师身份);阿索斯是个见识卓绝的、自信的年轻骑士,在瓦勒的系统中显然不是作为战士储备而受培养;而杰瑞,他的话不多,无从判断他的职业和身份,只感觉他是个家教高明的贵族子弟。细想起来,倒是话最少的杰瑞在引领纳瓦什和阿索斯的高谈阔论。

如果不是有要务在身,奥尔森很愿意在几个年轻人身边度过一个星期的海上旅程。可现在,他必须尽快找到伊丽莎白,看她是如何把小艾米莉教坏,尝试用自己微薄的说服力予以纠正。

奥尔森的视线越过三个青年的餐桌,在幽暗的餐厅内巡回。终于在餐厅对角的一个位置看到了伊丽莎白的身影。墙壁在那里凹陷进去,形成一个不露痕迹的隔间,里面有两张圆桌和若干零散座位,公爵的女儿身穿华贵的白色带金线装饰的连衣裙,以大方、稍有些张狂的姿势坐在座位上。在她身边的艾米莉穿著一套深色哥特风格的长裙,表情似乎有点缺乏自信。没看见夏菲的影子。

奥尔森注意到,那个小隔间内的人员密度明显大于餐厅其它各处。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内挤了七八个人,只有一个座位空著,而周围的几张圆桌也坐著客人。此外还有一个显著特色,是除了伊丽莎白和艾米莉之外少有其他女性。

奥尔森不声不响的向伊丽莎白她们靠近。

伊丽莎白正在以纯熟的手法向四周的男性展现她无与伦比的,带著浓郁个人特色的女性魅力,大方,不设防,居高临下。她在讲笑话,讲些不会暴露身份的趣闻。贵族们不时爆发出愉快而克制的笑声。

在金鲨号上有条不成文的规则,不要探问别人的出身。每个人都说自己想说的,扮演自己想扮演的角色,而作为听众,相信别人的说法,至少是表现出相信的态度,是应有的礼节。

当然,像丘鲁尼利少爷那样的除外。多数乘客也不把他当成圈内的一员。

这跟化妆舞会很类似。规则是这样,怎么玩就看个人喜好了。

有不受重视的贵族子弟大肆吹嘘,把自己说成某国的王子,也有在现实中不得意,却穿戴著一身昂贵的衣裳,自称某知名富商的继承人引人上钩的职业骗子。但同时,也有一些身份真正高贵,却低调演出,留下含蓄的暗示等人揭开的大贵族后裔。与这种大人物结交,后来凭此咸鱼翻身的例子同样数不胜数。

在金鲨号攀附权贵不很容易。必须够聪明,但必须表现得足够傻,把握尺度,让你的游戏伙伴不在旅程结束之前就厌弃你。

这对游戏双方都是一种保护,也提供一种亲近的途径。是游戏存在的潜规则,也是游戏中最有意思的一点。

伊丽莎白所扮演的,正是低调出现的大人物。她的形象气质都太张狂,可说是气势十足,难称低调,但以她温沙公爵女儿的身份,仍有在游戏结束揭开底牌时提供冲击力的资本。

可惜,那些进入伊丽莎白圈套的男人,注定会以被戏耍终场。因为她就是来玩的,下了船就谁也不认识。

比较而言,芬顿的小公主艾米莉演得更称职。女孩根本不懂得该怎样表现,才能像伊丽莎白那样具有吸引力。不是她长得丑,实在是年纪尚小,身体并未发育完全,不像十七岁的伊丽莎白那样玲珑有致,越是学伊丽莎白,就越显得不伦不类,倒失去了本来的魅力。

奥尔森隐身在一伙年轻贵族后面,偷偷观察那边的情形。毫无疑问,伊丽莎白的演出是成功的。周遭的男性贵族们即使没在看她,也很少相互交谈,食而不知其味。他们的魂魄都被美丽的公爵女儿钩去了一大半。也有走出餐厅的贵族女士,用又妒又羡的目光望她。餐厅的重心正在慢慢向她倾斜。

小公主则差不多被所有人忽略,偶尔想要说话,也找不著张嘴的时机。女孩脸上一副受委屈的表情,身子越缩越小,快要缩进靠背的阴影里。

奥尔森琢磨著,再过半个小时艾米莉就该无法承受了。到那时他把她拖出这个可怕的话剧场,带她到船舱里,让她揪自己的胡子,明天她就再不会来了。

正想著,忽然感到一股冰锥般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不由自主的后撤半步,碰到了身后的一位客人。一边道歉,一边以眼角余光回望,隐约看到伊丽莎白唇边轻蔑的笑意,不知是不是丢给自己。

“呀,艾米莉!潮!”伊丽莎白叫道,手拢成小碗的形状,轻敲艾米莉的肩膀。

“伊丽莎白姐……”小公主正在郁闷,抬眼看著伊丽莎白,周围十几道男人的目光齐射过来,有的躲闪、有的直接。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男人环视过,在王宫中,很少有人敢直视她的眼楮。这种经验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小公主的脸蛋刷的白了,紧接著,又泛起仓惶的红晕。她瞪著大大的杏眼,胆怯的扫过男人们的脸,不敢在任意一个停留。

坐在奥尔森身边的一个中年贵族没有任何先兆的欠了欠身。

奥尔森意识到,在刚刚那一秒钟,餐厅里的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艾米莉的存在感被突然性放大了千万倍,令每个人都无法忽视了。

“背的领子。”伊丽莎白指著艾米莉的胸口说,见她不明白,便笑著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衣领皱了呢。背别动,让姐姐帮弄。”

“嗯……”小公主低声含糊的答应著。伊丽莎白用力扯了一下,她便俯身靠在伊丽莎白肩头。

不知怎地,从餐厅入口处吹过来一阵凉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同老奥尔森在内,许多客人情不自禁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心里不禁怀念起外面温柔舒适的海风来。

这时有人小声咳嗽一下。老枢密官清醒过来,连忙扭头看向伊丽莎白和艾米莉。一看之下,吃惊不小,张圆了眼楮和嘴巴。

原来小艾米莉传的长裙在背后开了一个大大的倒三角形开口。开口边沿缀著六角星花样的白色蕾丝衬边,衬边以里,露出大片娇嫩得像玫瑰花瓣一样的肌肤,在橙黄色烛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混合著青涩与成熟的奇妙味道,看在眼里,却像置身玫瑰园,嗅著甜腻醉人的花香。

而在那片芬芳的玫瑰园中,又有一条弯曲的峡谷横亘,隐没在一片神秘的阴影谷中,分外引人遐思。

女孩的背影虽没有成熟妖艳女子那般丰盈曼妙,但是却有著自然与纯真的诱惑力,正是游戏人生的纨裤子弟平日所难见的。

伊丽莎白浅笑著,把下巴枕在艾米莉的肩上,双眼发亮的望著她的奥尔森叔叔。她纤细柔美的右手滑过艾米莉光著的脊背,手指颤抖著,像青蛇在水中滑行,又像琴师抚琴。

餐厅里奇怪的安静下来。附近聊天的贵族都不约而同的住嘴,连有的音乐家也一时忘记演奏。

“伊、伊丽莎白姐……”小公主声音颤抖的说,“领子,领子弄好了吗?”

“马上。”伊丽莎白笑了,恶作剧的在艾米莉吹弹得破的皮肤上弹了一下。小公主小声“啊”了一声。

“请原谅”坐在奥尔森身旁的中年贵族忽然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碰得椅子直响。奥尔森让开过道,那个贵族在众人注视之下,用手帕掩著口鼻,匆匆的跑向餐厅的入口。奥尔森清楚的看到他手帕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斑点。

再回过头,艾米莉已经回到自己座位上了,低著头,绞弄著手指。

餐厅的气氛恢复如常,又充满富于跳跃感的轻声细语。但是老奥尔森很快无奈的发现,眼前这一块区域的主角已从伊丽莎白变成了艾米莉。许多年轻贵族、商人围著小公主,热心的与她搭话,并相互讥讽。

艾米莉对这突然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她求助的看向伊丽莎白,后者回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于是,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虽然她什么也不明白),变得高兴起来,脸上洋溢著灿烂得难以逼视的微笑,连餐厅里昏暗的烛光好像都为之一亮。

奥尔森长叹。什么都不必说。在转瞬之间,只有稚龄少女才具有的奇妙魔力,已将轮船上许多阅遍山水的情场老将征服了。

女王化的伊丽莎白太可怕了,并不是老枢密官能对付的敌手。若是由伊丽莎白担任外交官,星落各国因交涉不力而失去官职甚至自杀的外国使节一定逐年增多。

奥尔森摇头,抛开那个荒唐的假设,随手把酒杯丢在附近桌上,反正那几个老贵族忙著看艾米莉,长吁短叹的出了餐厅。

上了甲板,眼前豁然开阔。上午的阳光照在微微起伏的海面上,有些刺眼。一只海鸥“呀呀”的叫著,绕著金鲨号的主桅杆盘旋,像是在玩飞行游戏。

因为有稳定的魔法动力源支持,金鲨号的船帆根本没有实际用场,只是一个摆设而已。事实上,金鲨号本身不也就是一件昂贵的摆设?

老奥尔森踱向桅杆,那边的地势较高,他想站在台阶向岸边眺望。刚走了几步,桅杆后面忽然跳出一个穿斗篷的黑发女孩,满脸喜悦的冲向他。但当女孩看清他的样子后,便站住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奥尔森用微笑原谅她。女孩的个子不高,留著利落的短发,相貌极为可爱。她看起来比艾米莉大一点儿,也就十四五岁年纪,带著一股同样的纯真,却有著艾米莉所没有的礼貌。

老枢密官不由得想道,如果艾米莉和这个女孩站在一块,那会是怎样一种可爱的情景呀。

“您好。”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奥尔森回头一看,正是那位刚刚在餐厅里见过的,超凡脱俗的杰瑞,微笑著看著自己,和那个短发少女。

“我们刚刚在餐厅里见过对吗?”杰瑞微笑道。一瞬间,令人感到世界上所有的儒雅都被他的笑容吸取过去了,剩下的只有做作,以至于根本找不到一个同样的笑容回他。

老枢密官在心中惊叹他的魅力。他十分清楚,即使是伊丽莎白最美丽的时候,也很难像眼前的青年这样富于吸引力,也许是她从不隐藏她的傲气与强势所致吧。

奥尔森愉快的向杰瑞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奥尔森,是个退休的老头子。”

短发女孩快步跑到杰瑞身后,从那儿悄悄的看奥尔森。

杰瑞和奥尔森握手,“我是杰瑞,星落南方来的流浪客。这是我的表妹雅尼,圣心城人。”

“你好。”女孩甜甜的对奥尔森微笑。好像只要杰瑞喜欢的人,她也会无条件的喜欢。

老奥尔森笑眯眯的向雅尼点头,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呢!”

“是呀。相比起来,待在不透风的餐厅里吃饭,真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杰瑞的话一下说到老奥尔森心坎里。

“哈!但总有人乐此不疲。”老奥尔森大笑。此时他已确信无疑,这个杰瑞是惹人喜爱的家伙,船上独一无二的一个。

“因为他们过惯了那种日子呢。这就好比拉车的老马,放在辽阔草原上也不能奔驰。一样的道理。”杰瑞淡淡的说道。

老奥尔森不得不以慎重的眼光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忘年交的新朋友。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一起。也许,这个杰瑞的智能不逊于他的容貌气质,同样是世所罕见的。那么,他便是一个集优雅、智慧于一身的天才。

多年的官场经验使老奥尔森明白,一个真正优雅,又善于交际的人物永远是不可小觑的,即使他没有一点真才实学。而多年的随军生活又无数次的使老奥尔森看到,一位聪明绝顶的幕僚的价值,抵得上半支骑士团。

那么,一个同时具有顶级魅力与智慧的青年,他的价值该如何衡量?

老奥尔森在心中苦笑。如果他仍在任,他会立刻写信给安德雷德五世,要他在内阁中腾出一个年轻人的位置。但现在,他只有错过这个年轻人,静静的等待,不久的将来,他在星落的沃土上掀起波澜。

也罢。退休了,就是要过著闲散的人生。

杰瑞开口道:“我猜想,奥尔森先生,您这趟不是一个人来旅行的吧?”

“何以见得?”奥尔森好奇的反问。

“表情,奥尔森先生。您的表情。它让我感到,您有顶心爱的帽子遗落在身后的船舱。”

奥尔森苦笑出声:“呵呵……你料得不错。我这次坐金鲨号,是以保姆的身份来的。有三个,‘三个’麻烦的女孩子要照顾。”

杰瑞微笑不语,等老奥尔森向他倾吐苦水。

老枢密官和他的新朋友一起愉快的度过了白天。晚餐时,杰瑞邀请奥尔森到他的船舱做客,奥尔森考虑到还要监视伊丽莎白,只好婉拒杰瑞的邀请。

走进餐厅,却发现伊丽莎白和艾米莉都不在那儿。老枢密官怀疑她们已经被男人们拐走了,急急忙忙的跑回女孩们的船舱,要夏菲帮忙寻找。

刚下楼梯,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倚著扶手,无力的靠坐著。

是伊丽莎白。公爵的女儿听到脚步声,抬头与老奥尔森相视。少女眼中满是失望与胆怯的神色,好像刚刚陷入失恋的痛苦似的。

老奥尔森知道,伊丽莎白恢复成乖乖女了。

“艾米莉、夏菲她俩呢?”奥尔森问伊丽莎白。

“都在里面。”伊丽莎白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小艾米莉在给夏菲讲餐厅里的事儿。餐厅里男人是如何如何多,他们又是多么被我们的魅力所吸引,年轻的男人果然比爸爸好玩,等等等等……”

奥尔森感到自己的脸在向一个方向扭曲。他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急急问道:“那夏菲怎么说呢?”

“夏菲对这个不感兴趣。她在房间里读了一天《玛那概论》。”

“还好,还好。”奥尔森轻吁了一口气,走过去把伊丽莎白拉起来:“出去透透气。”

两人上了甲板。这时已经是夜晚,天空中群星闪耀。星光清冷,海洋将白天阳光的余温抖落,吹起微温的风。不时有跳鱼跃出水面,溅起细细的水柱。

“奥尔森叔叔,我好烦恼啊!”伊丽莎白拉著老奥尔森的袖子说。

“已经没有什么好烦恼的了。”老枢密官望著星空,平静的说道。

“天啊,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比想要我怎么样呢,伊丽莎白。我也许是个不错的车夫,但我无法驾驭由火龙驱动的马车。”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少女烦恼的抓自己的头发。

“哦!我想到一个人,他大概能帮!”

“是谁?”伊丽莎白抱住她叔叔的胳膊问。

老奥尔森伸出一根手指,脸色沉痛的说:“比得答应我,别再变成可怕的温沙女王!不然谁也救不了滤。”

“我也想呀。只要我自己能决定。可是叔叔,人家最怕面对麻烦了。只要一烦心,‘她’就会跳出来把一切打碎。”

老奥尔森半晌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比真诚实。”

“呜……”少女发出沮丧的,介于哭泣与哀叹之间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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