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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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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血沉金甲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将门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第三章 当道狼现,馈子身皮
第四章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第五章 牵肠萦心,蒙柳丝密
第六章 元恶诛鉴,虎兕来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转,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难知如阴内容简介
第九章 鳞龙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称奇,天阙铜羽
第十一章 谁主英雄,儿女无欺
第十二章 阳岁如炽,行卧烛阴
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虫,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顾影沉鱼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颜羞尽
第十七章 魂灵何唤,长留中阴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
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
第二十章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余生莫问,夏阳语冰
第二十三章 知其所止,宫墙万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剑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尝禁幽魔,剑绝伤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欲隐
第二十八章 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为君故,潺湲至今
第三十章 风雪何至,奇货可居
第三十一章 有情终逝,荏苒光阴
第三十二章 幽穷降界,九渊再临
第三十三章 尔当执锐,玄衣朱裳
第三十四章 何夕院里,又遇序庠
第三十五章 豺祭隼击,偕子翼张
第三十六章 星斜月异,枭首青狼
第三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鉴降
第三十八章 紫煌金甲,赠郎妾伤
第三十九章 痴水沧浪,为母则强
第四十章 曾梦忽还,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遗尘,取入蓬门
第四十二章 浃欢何缔,永夕飞霪
第四十三章 瞬化雷风,鳌惊海震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五章 无非般若,曼倩离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干坤
第四十七章 剑出兰若,鬼骑接亲
第四十八章 凭谁乖离,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内容简介
第四十九章 欲绾青丝,巧结双平
第五十章 月下独枝,花开镜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艳,溯洄舟轻
第五十二章 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第五十三章 心灯棹影,为伥为伶
第五十四章 岂不食人,一念传声
第五十五章 奁贮血泪,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丑蓄德兴
第八卷 说时依旧内容简介
第五十七章 谁家玉叶,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愿君长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鳞羽可鉴,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于归,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夺,云无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三章 瑶筐不开,无神尽日
第六十四章 累恶成禁,莫如亲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内容简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艳,睟影临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随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欲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挂角,此身觉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终何有,桃红蜜香
第七十一章 后庭人至,月饮红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侣,动若参商
第十卷 贪狼独坐内容简介
第七十三章 影寒形蜕,天火翼阳
第七十四章 污邪满车,击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无觅,行矣当强
第七十六章 云涯非观,君何远飏
第七十七章 百华纵散,玉骨残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缘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第八十章 荫诚不厚,斤斧勿伤
第十一卷 无用之用内容简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钓,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销得此病,才尽重生
第八十三章 行深似见,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凶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谓含情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寻踪
第十二卷 冥王十变内容简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径渐迷
第九十章 牝驰风掣,绵乳酥莹
第九十一章 一朝杀却,怨别情亲
第九十二章 蝳蜍衔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三章 君心侬阅,三色龙漦
第九十四章 双魂易体,相敬如宾
第九十五章 山惊鸟乱,最胜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第十三卷 血骨交融内容简介
第九十七章 视胡若血,小阁藏春
第九十八章 须弥芥子,识海缘生
第九十九章 汲梦身外,骨眼负行
第一百章 开笼听去,此夜别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飞下林,落叶秋惊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兴
第一百零三章 风梅吐艳,以谢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第十四卷 惟玉销明内容简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极之赐,朔吹泼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无界,血蝠玉鉴
第一百零七章 藏叶于林,金甲犹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调鼎鼐,风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语,利在义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淬汝锋铣
第十五卷 剑冷霜残内容简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不至,风静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君亦好,潸然泪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论昇沉,蝶册合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横陈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以鸿羽,南月别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红颜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内容简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剑铓血,极杀无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闻斗,将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递咫尺,宝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岂凌云,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剑,愧负山荆
第一百三十章 明敕付尔,视我如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劫暗覆,折羽潜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何寄,永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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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作者:默默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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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妆怜置若罔闻,微眯的冶丽血瞳紧盯着她肩腋间的创口,半晌才喃喃轻道:“原来你是不死之身。”轻悠的气音听得人心魂一荡,难想像如她这般辣手取命的煞星,竟也有着撩人心魄的酥曼风情。

怜清浅笑道:“也没甚好说嘴的,让你一剑斩下头颅,一样得死。为求苟全,只好使尽浑身解数啦。”

杜妆怜冷冷一笑。“只管说你的,我听不下去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手中长剑嗡嗡微震,甩落几点黏腻的血珠。

怜清浅双手捧着蜂巢般千疮百孔的铓血剑轻轻放落,微微推向杜妆怜,不经意间透出的优雅和从容几乎让人误以为,推过的是一盅精心沏就的待客香茗,众人置身处非是尸骸与残肢横陈的修罗战场,而是某个舞雩歌咏的精致茶宴。

“我幼年曾落于一恶人手里,受尽奸淫污辱,生不如死。”此话一出,连杜妆怜的眼瞳都为之圆瞠,怜清浅却是神色自若,自顾自地说道:“长大之后,那人终于栽在我手里,教我给一剑杀了。助我报得大仇的朋友颇不以为然,认为那厮是死得轻巧了,该废了他的内功、挑断手筋脚筋,割舌劓鼻,扔进蛇鼠横行的阴湿地牢里慢慢折磨,非弄个三年五载绝不教他咽气;眼耳各留其一,毕竟恐惧折磨有赖五感放大效果,有时还在苦刑之上。”

“你这个朋友倒也通晓门路。”杜妆怜冷笑。

“我倒觉得,那是因为他不曾被人囚禁折磨,只凭意气做出的想像。真让他亲身施行,不出半个月怕便将那人杀了,一了百了。”怜清浅笑道:“刑求与折磨是门学问,弄出的伤口若不妥善处理,受刑之人很快就死了;囚禁处没有贮存黄白物的木桶,并按时清理,非但会臭到你不想靠近,屎溺腐化所生之毒,很快便要了囚徒之命。严刑拷打造成的失禁,又是谁要清理?”杜妆怜为之语塞。

“不能一剑杀了的,最后都是折腾自己。”女郎怡然道:“绑了那位言姑娘,细细拷问武功秘奥,不幸也只能存于想像中,实际并不可行。且不论她抱着同归于尽之心,故意默一份假功法,最终被看破手脚惨遭杀害、白忙一场的可能性,即使她一心求活,或因囿于恐惧、误记,乃至本身修为所限,给出一份毫无助益、甚且有害的心诀来,岂非令人哭笑不得?你看看她,像是把天覆神功练顺了、练成了的模样么?”

谁来说都是嘲讽满满的话语,只有从怜姑娘口中娓娓道出,才能讲得这般平和悦耳,仿佛是为你着想的邻家大姐姐,无法令人生出一丝反感。况且身高如女童般的满霜,简直是这番论述的完美注脚,与红颜白发的杜妆怜搁在一块,很难说谁的天覆功练得更岔些。相信她能给出堪用的解法,实是一厢情愿。

杜妆怜的盘算被无情戳破,理当恼羞成怒,兴许是怜清浅的口吻宁定得让人心安,实在是过于胸有成竹了,银发女郎连眉头都没皱,冷冷一睨,哼道:“你倒是别有良策?”(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怜清浅温婉一笑,斜坐着微微欠身。

“在我看来,杜掌门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便是亲上宵明岛取得秘笈,我虽不知宵明岛位在何处,但说起近海航行,天下五道间莫有胜过渔阳十二家者,只要有船往来于岛陆之间,总能打听到线索。然而,莫说马蚕娘的武功深不可测,桑木阴中卧虎藏龙,岛上更不知有多少高手,我们连杜掌门都打不过,能耐有限,纵使摸清了驶往宵明岛的海图,杜掌门也只能单人孤剑杀上岛去,我以为非是良策。”

杜妆怜哼的一声,并未接口,神色隐有些不善,但毕竟没有翻脸拔剑,众姝不禁为怜姑娘捏把冷汗。

“第二个法子,便是将二位所知的天覆功诀悉数默出,交由我来完善。”

怜清浅直起腰来,双手叠于腹间,抬望杜妆怜。“我落鹜庄数百年来搜罗天下武经,说白了,就是纸上谈兵的专家,但也出过我娘那样的高手,盖因本庄嫡传的《明霞心卷》有兼容各派内功的好处,能施展世间一切外门招数,毋须其独门心法推动。我曾以此完善过几门我没练过、也练不了的功法,于此薄有名声,以杜掌门见识之广,谅必略有耳闻。”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缎小包,轻轻掷给杜妆怜。

银发女郎长剑圈转,布包像黏上剑尖也似,一兜一抄之间即平举于前;剑刃微颤,布包系结被透劲震脱,飕的一声逆旋绷解,一物迎风飞出,薄可透光,宛若巨大的白皮子(水母),竟是条四尺见方的纱巾。

杜妆怜鹤颈般的皓腕一招,纱巾逆风偏转,无声无息飞入掌中,但见纱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字迹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手笔,字团间还画着九宫八卦和若干意义不明的线条,但都不如绢头那八枚铜钱大小的“远飏神功,书付范郎”绣字醒目。

《远飏神功》正是“万里飞皇”范飞彊的独门武技,一说悟自游尸门绝学《赤血神针》,也有说是范飞彊机缘巧合,得成骧公舒梦还的隔世传授,故以渔阳正统自居,不想此功竟与怜清浅有此关联。

战场之上无暇细看,杜妆怜余光一扫,便知不是胡乱编造的唬人把戏,随手收入怀中;剑尖微挑,锦缎小包内之物入手,却是一本巴掌大小、厚约三分的线装小书,封面赫然写着“明霞心卷”四个小楷。

“这虽非供在落鹜庄怜氏祠堂的正本,却是我娘亲自抄写,内中有许多她的心得,我觉得比那本祖传的秘笈有意思多了,从我记事起就未曾离身。杜掌门若疑我之能,望这两部武经能代我分说一二。”

“如此紧要的物事,你竟也舍得?”

“从我尸身上搜出,亦是入你之手,有什么分别?”怜清浅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保我主仆俩后半生的平安,我负责替你解决天覆功的疑难,如我为范飞彊所做的一样。”

杜妆怜哼道:“像你这样的人,逮到机会便反戈一击,绝不坐以待毙。你道我不知适才的围攻,却是你耍的花样?”

怜清浅全不否认,欣然垂眸,顺她的话头说:“但我终究是逃不了的,你下定决心要杀的人,哪怕花上十几二十年,也要将他们尽杀了。我没有蠢到漠视你的性情,也不想图个侥幸,多活两天便罢。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杜掌门,我不怕死。那些你们听闻的我的过去,于我已是上辈子的事;这一世,我不愿担惊受怕,畏首畏尾,我想同你做个公平互惠的交易。当然,以秘术将你转化成我这般体质,或许也能解决你的困扰,但我料你决计不肯让我在你脖子上抹一刀然后埋进土里,对不?”

杜妆怜还真的沉吟了起来,微蹙柳眉,眸光一霎倏转,瞧得应风色几欲笑出。便与怜清浅极不对盘,他也不得不佩服女阴人的巧舌如簧:这位怜姑娘不让对手往“避免最糟”的方向思考,改以“选择更好”诱之。

杜妆怜大可杀掉众人,干净俐落,但这样一来,非但今夜白忙一场,对修正天覆神功的最后一丝盼望——言满霜的心诀补全——也宣告断绝,除非还有其他桑木阴传人可寻,不然就只剩杀上宵明岛一途。

——可以的话,杜妆怜早就这么做了。

杀人对她来说,永远是最直觉的选项。

怜清浅以《明霞心卷》和《远飏神功》为质,就算弃保潜逃,杜妆怜所得仍是大过了损失,且如怜清浅之言,依杜妆怜的本领,找出怜、梁二人杀之也非难事。至于事机泄漏、传出臭名云云,莫说杜妆怜本人未必在乎,她的恶行顾挽松和满霜俱都知悉,多年来也未曾动摇过“红颜冷剑”的江湖地位,说穿了武林是个捧人人捧的酱缸,“六合名剑”的声名早与三铸四剑等正道七大派的利益绑在一起,绝难轻易毁去。

“那好。”果然杜妆怜接受了提议,但令应风色心惊的是她接下来的话:“我便留你二人性命,其余全杀了——”

“且慢!”怜清浅玉手微扬,慢条斯理道:“既然贵我双方买卖已成,利益一致,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似乎身陷险境而不自知,你一直以来所恐惧的那个对头,说不定已然到了附近,你做好兵刃相向的准备了么?还是该把握时间,另寻妥适的藏身处?”

现身以来始终掌握局势、冷冷睥睨一切的杜妆怜,初次露出动摇之色,娇躯微晃,长剑“唰!”一声转向,指着怜清浅的鼻尖,咬牙低道:“你……你说什么?”

“容颜不衰,发色银白,没有避世的必要,多的是武功修练有成的高人具有这般异相,毋须淡出武林。”

怜清浅无视于寒光闪烁的锋锐剑尖,淡道:“你长年闭关,径以水月停轩为屏障,我料你有一忌惮之人;武功上能令你如此畏惧的,只能说是世人无法想像的怪物。像这样的人并不多见,我心中已列出了几条名单。

“但你毕竟没有抛下一切,水月停轩也非难攻不落的城塞,我猜测你在忌惮的同时,仍存有观望的心思,心中不确定那人是否要对你出手,不知道值不值得为了这点疑虑抛弃既有的名利,就这样拖过好些年。

“就像言姑娘忌惮你,以惟明之名四处踢馆时,总有意无意避过水月停轩,你今夜前来,一是没将羽羊神放眼里,再者也不认为会有危险,其三则是因为言姑娘这饵太香,才亲身一探罢?”

杜妆怜蹙眉:“那又如何?”

“但羽羊神并不知道惟明的徒弟言满霜,正是惟明本人,是马蚕娘未及收入门墙的徒弟玉未明。他指的‘漏网之鱼’,其实是水月弃徒陆筠曼,谁知你毫不在意他母女俩。如此便有一处蹊跷:是谁告诉你,玉未明藏在此地的?”

杜妆怜一怔:“是他派人送的蜡丸藏书。”从袖里摸出一张数折字条,其上写着“君寻未果,吾今备便,十五月下,无乘庵前”十六字,笔力苍劲遒健,颇有大儒架式,很难与粗鄙滑头的羽羊神联想在一块儿。

怜清浅拈笺垂首,玉唇轻歙,反复念了几遍,抬头笑道:“果然,没有提到宵明岛或天覆神功。换了往常时刻,你是不会理他的罢?莫非,是传话之人提到了天覆神功?”

杜妆怜猛然转头,较实剑更锋锐的狞光绽出赤瞳,毫不留情地射向角落:“……顾挽松!”

“我……我实不知……”瘫坐在阶台角落里的羽羊神死命摇头,若非双肩穴道被封,怕早已双手乱摇起来,缺了枚牙的瘪嘴说话间频频漏风,唯恐难取信于人,惊恐的目光投向远处,不住往夜色里巡梭:“你、你派谁人送……送的信?出来!快……快给老子出来!”

众人顺着叫喊的方向望去,唰的一声树冠微晃,一名黑衣劲装的结实身影轻巧落地,悄无余声,遮脸的铜色半面上耸起了五根张狂鬼角,左前臂则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破魂甲,指着地面的运古色尸骸,沉声道:“是这厮去的断肠湖,我没交待他什么口信,只有蜡丸而已。”

——是龙方飓色!

应风色热血上涌,咬得腮帮绷硬,牙关格格有声。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适才在兵荒马乱间听得那一声“别动”,还觉得不像是他,如今龙方飓色来到眼前,分明体型较数月前精壮了不只半点儿,招牌的小胖子肚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应风色却肯定是他,烧成灰也不会认错。

龙方飓色的背上还斜背着应风色宝爱的半痴剑剑铲,尤为可恨。

(这厮……唯独这厮,决计不可饶恕!)原本以为消淡了、放下了的仇恨,此际如毒蛇般疯狂嘶咬着应风色的心,甚至不是因为他带队袭击无乘庵、意欲赶尽杀绝所致,应风色根本没想到这一处,而是一见到他的眼睛,当日被锐匕搠入处便剧烈地疼痛起来,鲜炽一如垂死之际,惨遭背叛的错愕、痛苦、徬徨无助……毫无准备地涌上心头,戳得创口血肉糢糊,令人不忍卒睹。

而龙方的答案显然无法让杜妆怜满意,顾挽松陡被扑面而来的杀气所慑,哑声急道:“你、你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没有什么线索?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啊!”末句自是对着杜妆怜说,已无异于求饶。

龙方飓色微跛着上前,翻过运古色之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沉默地对顾挽松摇摇头。一旁的储之沁见他不良于行,这才认出他来,啊的一声掩口道:“是你,龙大方!”龙方飓色冷冷一睨,并未接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蓦地顾挽松一阵哆嗦,杀猪似的叫起来:“是先生……是先生!先生他来了……先生他来了啊!”

“住口!”杜妆怜素履飞起,裙摆飘扬间,浑圆修长的大腿绷紧裤布,曲线宛然,浑若赤裸;蹴起的尸骸离地飞去,活像一枚巨大的暗器,不止将顾挽松撞倒,甚至压在下头,顾挽松兀自咿咿呀呀叫唤不休,辨不清是惨叫抑或其他。

龙方飓色似欲上前,身形一晃,终究没敢轻举妄动,目光不离银发女郎的手中剑。

月光下,杜妆怜原本桃花般的冶艳俏脸,竟白得无一丝血色,轻咬玉唇,一霎间心思百转,抬头对怜清浅道:“你若有丝毫毁约之意,我保证让你后悔莫及。你需要多久的时间?”

“十年之内,成或不成,都会给你个交待。”

“……你说出这个答案之前,没想过会被一剑断头么?”杜妆怜怒极反笑。

“敷衍容易,善后则难。你该开始习惯我的实事求是。”怜清浅不为所动,淡然道:“我们要去水月停轩安顿,还是你有别的隐居地?我不想回到自己的地方,却被误认是毁约潜逃。”

杜妆怜戴上纱笠,将残破的铓血剑还入鞘中,却仍持那柄斩杀了严人畏的青钢剑,仿佛非这样无法心安。被怜清浅一唤回神后,沉吟不过一霎眼,指着无乘庵说道:“你们在这儿落脚罢,我再来寻你。你最好别花上十年这么久,为了你和你家小姐着想。”

怜清浅笑道:“对青春永驻的人来说,十年并不算久,过去也就过去了,关键是你拿来换了什么。”杜妆怜无意多言,袍袖泼喇喇一转,片刻去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来过。

夜风中,只剩下众姝牙关轻颤、闷声痛哼的呜咽细响。怜清浅等了片刻,不见杜妆怜回转,取出一只光洁瓷瓶倾出丸药,细心喂了膝上的梁燕贞吞服,把瓶子掷给储之沁。“这‘养神宁心丸’虽解不了沥血石的矿石毒,但活血理气、调节脉行的效果还是有的,能减轻痛苦。此丸多服无害,不过我身上只有这一瓶,你均分给其他人罢。”储之沁依言而为。

她虽有份参与围杀杜妆怜,然而距离最远,就是出鞭扯杜妆怜一脚踝罢了,并非近身缠斗,没被铓血剑身迸出的毒质所波及,成为全场唯二行动自如的人;接过瓷瓶后本来有些犹豫,忽听倚柱昏迷的师父道:“我没事,你先救人。”见鱼休同清醒过来,心头一块大石才落了地。

清臞到颇有些遗世出尘之感的天门前掌教微眯凤眼,就着月光,遥遥打量怜清浅,片刻才叹道:“怜姑娘,老朽鱼休同,当年在天王山和七砦联会上见过姑娘两回,姑娘风采依旧,仿佛卅年岁月未留予姑娘片鳞半爪,老朽却是将死之躯了。”

怜清浅笑道:“我记得你,是那位生得很好看、说话很是和气的道长吧?当年我院里那些个丫鬟姐姐们,都争着去知客院中偷瞧道长,回来无不长吁短叹,从此恨上了道门清修,念兹在兹者众,颇误良缘。”

鱼休同淡淡一笑,冷不防问:“当年的妖刀阴谋,我料姑娘亦受其害,必与阴谋家无涉。行将就木之人,不想带着遗憾上路,故尔厚颜一问,只盼姑娘亲口说个‘不’字,老朽不胜感激。”

怜清浅微露诧色,摇了摇头。“我与小姐不幸为奸人所乘,这才卷入羽羊神的阴谋,当年的妖刀圣战与我无关。范飞彊虽然手持赤眼,但那把刀就是锋锐些,刀刃上又喂有迷惑女子心性的毒物,没有市井流传的神奇异能。”

鱼休同点头道:“那老朽就放心了。当年我在大桐山上,曾目睹这厮与杜妆怜设计残杀同门,再布置成妖刀行凶的模样,关于主谋的记忆,却被这厮硬生生从我心识中取了去,以致二十年来如行尸走肉。这笔账,今日须算个分明。”冷眼瞧着台阶下咿呀乱叫的顾挽松,扶着檐柱颤巍巍地起身。

“先生来啦……先生来啦……哈哈哈哈……先生他这不就来了么?”

尸身之下,原本六神无主的惨叫声转为一阵狂笑,忽又恢复原本的轻佻狂气目无余子,顾挽松从歪斜断折的四肢躯干后方探出脑袋,紧闭的一眼兀自淌着殷红的血线,爬满血渍泥沙的瘦削长脸在夜里看来分外狰狞。

“一帮愚蠢的婆娘!”独目狂人咂咂嘴,似想伸手挠头,无奈两臂犹如捏烂了的芭蕉,软软垂于身侧,只十指不住屈伸呈挠抓貌,看来既滑稽又诡异。“老子乱哭几句,吓跑了杜妆怜,就你们这几只打又不能打、逃又无处逃的骚屄,还不是任老子杀剐!哈哈哈,瞎忙活半天,到头来全是白送!”至于鱼休同,他是连理都懒得搭理,只拿眼角瞅他,冷笑不绝。

言满霜服下储之沁喂的养神丸,痛楚大减,听顾挽松大言不惭,恨火更炽,咬牙道:“顾贼!你我前帐未清,教你……这般放肆!”

顾挽松斜乜着她。“先前不知你是玉未明,也就趁你昏迷不醒时捏捏奶子抠抠骚穴,揩点油罢了,让你逃过一劫。再落到老子手里,就算哭着求我也不能饶,非肏到你挺个肚子丢人现眼不可,最好大名鼎鼎的惟明师太再给老子生个女娃娃……哼,你还有胆子先同老子叫阵?”他本想说“母女同吃老子一棒”,忽意识到莫婷也在现场,话到嘴边赶紧吞回,以免听进莫执一那骚婆娘的耳朵里,难保日后生出什么事端。

储之沁听不下去,边喂莫婷、鹿希色服药,扭头反口道:“那银头发的煞星走啦,你也不瞧瞧是哪边人多些,嘴巴放干净点!”

顾挽松哈哈大笑,回顾龙方:“好啦,赶紧把场面收拾收拾,除玉未明须留给我,其他小妞任你处置,便都要了也无妨。”

龙方飓色微微欠身,摸出号筒施放火信,少时便有同伙自林中掠出,一数约莫七八人之谱,个个步履稳健,居然都不是庸手。储之沁俏脸微变,却听顾挽松道:“……你做事一向谨慎,怎么只带了这些人来?”

龙方恭恭敬敬回答:“为引出运古色的党徒,以及那些三心二意的墙头草,不宜成群结队,精锐尽出。运古色那厮也不是全无眼色,属下若不冒点风险,料他不肯轻易上钩。”

顾挽松“嘿”的一声。“若到中途,他决定不来无乘庵,仗着人多干掉你,岂非偷鸡不着蚀把米?”龙方飓色躬身道:“我等是分别下山,在此地会合,他没有机会。若他临阵倒戈,又或杜妆怜终究没来,那也是属下的命数,怨不得人。”

顾挽松一拍大腿,笑顾众姝:“听到没有?吾家儿郎就是这么的有出息,杠杠地!”他先前暗自运功冲击穴道,不知是满霜以枪杆扎穴,下手略轻,还是他提气奏功,双肩至此终得自由。

龙方飓色安排的伏兵,必是在龙庭山上招募的最精锐,一对一储之沁都未必能应付,何况来了七八个?应风色心焦之余,便欲撑起,突然眼前一黑,胸中剧痛,一口气差点转不过来,软趴趴地伏地不动,艰难吞息。

这个当口恁谁都不会关心“韩雪色”,只莫婷好不容易恢复些个,本欲拖着身子探察母亲的状况,见爱郎脸色淡如金纸,挣扎爬近,一探心跳脉搏,吓得花容失色。

“婷……婷儿……”应风色见得是她,勉力挤出笑容,嘴唇微歙:“胸……胸口……有些疼。我……歇会儿……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你心脉听着像是断掉了啊!莫婷忍着没说出口,眼圈一红,几欲掉泪。凝眸望去,果然母亲断掌还连在腕上,绕着腕子仿佛封了层细致金箔,贴肉里出皓腕的形状,莫执一侧卧于地沉沉睡去,已然止住了血。

腕动脉的出血是不会无端端止住的,在未挖肉锯骨、缝合皮膜的情况下,只能认为是应风色以青龙漦封住伤口,取代尚未愈生的表皮,以免莫执一失血而亡。

断掌接回原位,被龙漦异质封得密不透风,皮肉乃至骨头是有可能慢慢长回去的,但断掉的筋脉不可能恢复如初,最终母亲可能会得到一只远不如过往灵巧的左手,毕竟还是自己的手,远胜假肢,日常也不至于不方便——这是应风色把青龙漦留在她身上的体贴心意,自然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

不幸的是:与杜妆怜对掌时,应风色体内的三色龙漦仅余其二,遭女郎当胸一击,赤龙漦散去三到四成的掌力,但仍远超过肉身所能承受。若非有白龙漦勉强护持,怕胸膛内早已炸成一片烂泥。

其后连串变化令应风色血脉贲张,亢奋的心绪未及察觉身体的异状,直到紧绷的精神一放松,伤势终于反馈于意志,顿时倒地不起。

(心……好痛……)快要……快要痛死了。

那是当然的啊!“因为你差点儿就要死掉啦。”

(冒牌货叔叔!)凉风过廊,青苗生香,尽管远方的天空仍是红一块、黑一块地有如熔岩,再次来到熟悉的小院中,与宽袍大袖的羽衣秀士并肩坐在廊檐下,应风色一时有隔世之感,鼻尖微微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转过头也好,你暂时别看我。”应无用怡然说道:“连续发动两次‘无界心流’的代价非常巨大,下次别这样搞了,我以为这回要重开机了咧。不只天空背景的抠图还没恢复正常,我的脸也是,怕你晚上做恶梦啊。”

你越说我就越想看是吧?好咧,那我死都不看。尽管这个说相声段子的场景应风色非常怀念,都像上辈子的事了,但眼下不是怀旧的好时机——他干咳两声,扭头打了个响指。

“……损害报告。”

“你的心脉断了,若无赤白二色龙漦箍束,现在腔子里就该是盅滚热的猪血豆腐脑儿。龙漦的材质、效用以及原理尚且不明,但它们正引你的血髓之气为用,研判是修复心脉中,此前你的经脉并未伤损如斯,也不曾这般剧烈地损伤脏器,无法估算要多长的时间恢复,也不知能复原到何种程度,希望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倘若可以,建议将青龙漦收回体内,毕竟它的效用是最对症的,你现在极需要青龙漦的帮助。”

这么做的话,莫执一的断掌可就——“先不考虑这个。”应风色果断否决,示意他继续。冒牌货叔叔似不意外,续道:“动武自是不行的,短期间内也别想发动‘无界心流’了。你也不该在识界里停留太久,外头的形势瞬息万变,需要你全心应对。”

“……我只能趴着,还能应对什么鬼?”

“有怜姑娘在,龙大方和顾挽松倒不至于为所欲为。你该小心的是怜姑娘对韩雪色并不友善,怕后续还有变数。说到这儿事情就来啦,赶紧的赶紧的,打醒十二分精神,别死掉了!”

应风色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吞息。映入眼帘的,是莫婷那梨花带雨似的俏丽容颜,一双盈盈妙目中满是关怀和歉疚,掩口摀住一声呜咽,低道:“你将龙……石留给了我娘,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没办法……”应风色闭眼靠上她温香柔腻的丰满胸脯,嘿嘿笑道:“那是丈……丈母娘啊,她不让你嫁我怎么办?”

莫婷搂紧了他,咬唇道:“我偷偷嫁!”忍不住微笑。两人依偎不过片刻,女郎敛起柔情,压低嗓音:“一会儿我设法绊住敌人,你觑准时机逃跑,真跑不了就装死。”应风色以余光望出眼缝,果然龙方飓色为首的九人散成大圈,正欲收拢包围,一举擒下众姝。

一旁鹿希色、梁燕贞都撑着兵器起身,不愿坐以待毙,却听怜清浅道:“羽羊神,杜妆怜便未去而复返,你动了她天覆功的活心诀,不怕她天涯海角追杀你?”

羽羊神大笑:“所以你怜姑娘我是万不敢下手的,至于梁燕贞嘛,老子兴致缺缺。拜你巧舌所赐,玉未明于杜妆怜,不过是根鸡肋,只消不弄死人,谅必杜妆怜也没功夫天涯海角的追杀我。其余人等,你说还有哪个是她会在意的?”

应风色心底一沉。女阴人的巧辩连杜妆怜都不免中招,独对一种人效果有限,就是如羽羊神一般的疯子。

顾挽松本有多重面目,兴许是乔装改扮多年,不断在各个角色间切换,圆滑如他,也终究不免错置成狂,使“角色”成为了“性格”而无法自拔。“戴上面具的羽羊神”是装腔作势且充满恶意的愉悦犯,“失去面具的羽羊神”则是彻彻底底的粗鄙恶棍,尊重规则的游戏精神荡然无存,无法以理路来限制约束。

怜清浅叹了口气。

“顾挽松,那人若对杜妆怜伸出黑手,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笑意颠狂的羽羊神脸一沉,僵住的表情似有些扭曲,但犹豫也就是一霎眼,随即连连点头:“很是很是,不过老子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眼前的乐子不享,去担心明天掉脑袋,实在太对不起自己啦!

“怜清浅你也是陈年老破鞋了,不必装什么闺秀。老子还未干过阴人,拿你来试骑些个,不会干到缺腿断胳膊的,依旧还她个完整的怜姑娘,想必杜妆怜也不介意——”

怜清浅抬起头。自应风色见其真容以来,这张脱俗仙子般的绝色脸蛋,初次不带一丝温婉笑意,那股子森寒简直难以形容,却较青年此生所遇之狰狞扭曲,还要更骇人百倍千倍。

“你由何处听得阴人二字的?”

顾挽松狂笑倏隐,冷冷回睨,扬手道:“拿下,一个也别漏了。都要活的。”一瞬间似又恢复成白城山上那望重武林的台丞副贰。

龙方飓色等正欲动手,忽见一名身形微佝、生得高瘦颀长的负面黑衣人跨出无乘庵,单手负后,踱步也似踅至阶前,仿佛是被屋外野犬吠醒的家主人,强按满怀不耐,只差没抄扫帚之类,施施然道:“这话我只说一次:闭嘴,滚蛋,趁早。要啰唆一句,来年坟头有草。”

算上叶藏柯与杜妆怜,这是今夜第三回,有不速之客自庵中行出。虽说无乘庵后进无人,翻墙即可潜入,但这仿佛能从里头源源不绝地生出坏事者的奇异景况,委实令人啼笑皆非。

一名九渊使瞥见龙方眼色,长剑一振,扬声喝道:“来者何……呃啊!”人字尚不及出,已然惨叫栽倒,胸膛上的半截白羽嗡嗡颤摇,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箭几乎透背穿出,劲力骇人已极。

另一名使者急急掠至,翻过死者失声道:“杨师——噗!”陡被射穿了左右太阳穴,串着箭枝歪颈倒地,模样既滑稽又可怕,可惜现场无人能笑得出。

与严人畏的铁弓不同,视线能及的范围内无人引弦,两箭射角平直,与长弓远射的弧形路径绝不相同。更远的射程,更强的劲力,更低平的入射角度——(这是……弩机!)与兑换之间所能换得的“碎心箭”小弩不同,强弩自发明以来,历朝历代均列为国家重器,绝不许江湖人习练制造,遑论持有,盖因威力奇大,持之可与朝廷军队抗衡,难脱谋反颠覆的嫌疑。武林门派乃至于衙门有马弓手者,冒充兵丁不难,唯弩机受严密管制,等闲难以觅得。

(莫非是镇东将军的人马?那又何须蒙面?)“你们都听不懂人话的么?非挨一箭才痛快?”黑衣人似到这时才察觉众人的错愕,居然是不分敌我的,不只九渊使如临大敌,诸女亦是戒慎恐惧,两边都把他当作了威胁,不冷不热地“啊”一声,兴致索然道:“自报家门是吧?江湖人就是这么麻烦。我呢,是叶藏柯的朋友,非得有个万儿的话,就喊我‘五爷’罢。不想挨箭的举手说话,问得五爷烦了,照样儿得挨一箭,听明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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