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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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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小说章节

第一卷 血沉金甲内容简介
第一章 将门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扑朔,谓我迷离
第三章 当道狼现,馈子身皮
第四章 鳞罡击淬,玉体酥莹
第五章 牵肠萦心,蒙柳丝密
第六章 元恶诛鉴,虎兕来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转,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难知如阴内容简介
第九章 鳞龙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称奇,天阙铜羽
第十一章 谁主英雄,儿女无欺
第十二章 阳岁如炽,行卧烛阴
第十三章 昔与君知,犹按剑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虫,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顾影沉鱼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颜羞尽
第十七章 魂灵何唤,长留中阴
第十八章 纵我不往,胡咏子衿
第十九章 秉笔承明,梦外从卿
第二十章 贞功辟恶,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余生莫问,夏阳语冰
第二十三章 知其所止,宫墙万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剑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缚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尝禁幽魔,剑绝伤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欲隐
第二十八章 先性后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为君故,潺湲至今
第三十章 风雪何至,奇货可居
第三十一章 有情终逝,荏苒光阴
第三十二章 幽穷降界,九渊再临
第三十三章 尔当执锐,玄衣朱裳
第三十四章 何夕院里,又遇序庠
第三十五章 豺祭隼击,偕子翼张
第三十六章 星斜月异,枭首青狼
第三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鉴降
第三十八章 紫煌金甲,赠郎妾伤
第三十九章 痴水沧浪,为母则强
第四十章 曾梦忽还,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遗尘,取入蓬门
第四十二章 浃欢何缔,永夕飞霪
第四十三章 瞬化雷风,鳌惊海震
第四十四章 补叶清心,身欲见神
第四十五章 无非般若,曼倩离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干坤
第四十七章 剑出兰若,鬼骑接亲
第四十八章 凭谁乖离,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内容简介
第四十九章 欲绾青丝,巧结双平
第五十章 月下独枝,花开镜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艳,溯洄舟轻
第五十二章 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第五十三章 心灯棹影,为伥为伶
第五十四章 岂不食人,一念传声
第五十五章 奁贮血泪,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丑蓄德兴
第八卷 说时依旧内容简介
第五十七章 谁家玉叶,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愿君长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鳞羽可鉴,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于归,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夺,云无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三章 瑶筐不开,无神尽日
第六十四章 累恶成禁,莫如亲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内容简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艳,睟影临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随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欲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挂角,此身觉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墙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终何有,桃红蜜香
第七十一章 后庭人至,月饮红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侣,动若参商
第十卷 贪狼独坐内容简介
第七十三章 影寒形蜕,天火翼阳
第七十四章 污邪满车,击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无觅,行矣当强
第七十六章 云涯非观,君何远飏
第七十七章 百华纵散,玉骨残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缘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第八十章 荫诚不厚,斤斧勿伤
第十一卷 无用之用内容简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钓,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销得此病,才尽重生
第八十三章 行深似见,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凶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谓含情
第八十六章 鳞潜无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欲扫龙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寻踪
第十二卷 冥王十变内容简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径渐迷
第九十章 牝驰风掣,绵乳酥莹
第九十一章 一朝杀却,怨别情亲
第九十二章 蝳蜍衔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三章 君心侬阅,三色龙漦
第九十四章 双魂易体,相敬如宾
第九十五章 山惊鸟乱,最胜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第十三卷 血骨交融内容简介
第九十七章 视胡若血,小阁藏春
第九十八章 须弥芥子,识海缘生
第九十九章 汲梦身外,骨眼负行
第一百章 开笼听去,此夜别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飞下林,落叶秋惊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兴
第一百零三章 风梅吐艳,以谢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挂缨岂惮,落珥不胜
第十四卷 惟玉销明内容简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极之赐,朔吹泼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无界,血蝠玉鉴
第一百零七章 藏叶于林,金甲犹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调鼎鼐,风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鲤沉龙渊,何觅三绝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间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语,利在义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图穷匕现,淬汝锋铣
第十五卷 剑冷霜残内容简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雨不至,风静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无明,炼刀锁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闻君亦好,潸然泪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论昇沉,蝶册合欢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横陈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以鸿羽,南月别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红颜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内容简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剑铓血,极杀无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连环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倩君谱纂,莫测兵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闻斗,将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弃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递咫尺,宝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岂凌云,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剑,愧负山荆
第一百三十章 明敕付尔,视我如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劫暗覆,折羽潜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红颜何寄,永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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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作者:默默猴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归引,逝鹿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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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羊令……羽羊神今夜,居然对无乘庵发出了召羊令!)应风色闻言色变,庵内诸女的反应却不甚相同:洛雪晴母女相顾茫然,储之沁则难掩忧惧;莫婷未曾经历降界,对羽羊神的理解和忌惮总隔了一层,但也知如黑衣怪客和羊盔女子这样的高手还有两人未现身,情况可说是糟糕至极,不禁微蹙柳眉。

鹿希色那美得极有个性的猫儿脸上一片淡漠,仿佛戴了张生漆面具,明明没甚表情,瞧着却还比前度更阴沉。

满霜美眸一眦,精芒暴绽,嘴角又浮现那抹小巧细折,竟有几分跃跃欲试。应风色暗忖:“莫非她是打着卯上四名羽羊神的主意,欲将降界的首脑一网打尽,彻底了结此事?”但莫婷并未替她取出颈后的‘连心珠’,受制于人,岂有胜算?

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莫婷对他毫无保留,可以当作“连莫婷也不知晓”,而莫婷与言满霜唯一的分歧就在于连心珠的处置,想来鹿希色定是由此入手,与满霜背着莫婷制定了第二套计划。

问题在于:她们打算怎么做?

由“应风色”询问或可得知,但鹿希色和满霜决计不会告诉韩雪色。他正想对莫婷使眼色,暗示她到一旁说话,忽觉两道冷冽视线投来,刺得他有些疼痛似的,却是鹿希色。

她有意无意挡在二人间,莫婷尚未与他对上眼,又被洛雪晴母女引开注意力。

那晚的奇异梦境浮上心头,应风色五味杂陈,既焦躁恼火,又无法直率地厌憎起她来,便已决定对莫婷一心一意,他仍无法讨厌那张仿佛嘲讽着一切的猫儿脸,倒不如说正因如此,摆脱过往的应风色没有了恨的目标和驱力,越发想知道她意欲何为、何不远走高飞,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下?

那必定关系重大,由此应风色益发焦躁不安,却毫无头绪。(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此刻鹿希色瞧着比谁都阴鸷,完全不是记忆里浑身上下充满魅力的娇慵女郎,直到她突然圆瞠美眸,应风色从她未及开声的唇形辨出“小心”二字。

中毒跪地的叶藏柯身后,忽倾城不知何时掩至,无声无息擎剑,待众人察觉之时,已到了断首绝命的瞬间!

叶藏柯掷出的命运之骰,在最危急的关头,开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这份贴地潜行的本领堪称化境,极静转极动的挥剑亦无懈可击,忽倾城在近百场的公开决斗中从未使过此招,只在无有目证的僻静处杀人时才用,正为保持“出则必杀”的隐密和威力,不让任何潜在的对手有机会提防。

而无人知晓的杀着,连名目都不需要。

忽倾城以此招拦腰斩杀的对手,多到足以让他练成“斩骨无伤”——骨头不是弄断剑的元凶,肌肉、脏腑,乃至封于人体之内、仍保有高度活力的浓稠血液,都能让极速挥斩的利剑为之一顿,这一息间的阻滞,足够使未尽的内外劲力加诸于极小的一点,瞬间折断百炼精钢,反震的力道甚至能扭伤手腕,或令顿止不住的身臂划过断剑,造成重创。

忽倾城不惜在众目睽睽下亮出秘招,可见势在必得。

这份决心让他瞬间进入某种近于“无”的状态,就算斩的是石桩甚至铁柱,忽倾城似乎都能听见那极锐极薄的“唰!”穿物异响——剑刃上并未传来丝毫阻滞,仿佛连空气都被切开。

从“无”中归返的忽倾城,准备好迎接热血泼面、头颅飞旋,岂料那厮却回过头来,灰白的瘦脸似还笑了笑。

(落、落空了!)——怎么可能!

“名动两湖城的风流剑客”不过是忽倾城精心打造的形象,在决斗者乃至“百决无败之人”的身份之前,他先是一名经验老道的杀手,在剑法未成时便已开始杀人。忽倾城踏步一顿,连腰脊带剑刃反向而回,爆出刺耳的“喀喇!”轻响,众人只能眼睁睁看他腰旋剑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向回转,二度斩落!

叶藏柯笑容倏凝,映于剑刃的歪斜面孔一瞬间放大,颈畔冷钢令人悚栗,却连寒颤都来不及打。

他终究低估了“时雨春风”忽倾城。

十七爷曾对他说,《元恶真功》有三层境界,须得依序而成:先是“所见即所知”,这是连结感官(见)与心识(知)的第一步,再来是连结身心的“所思即所至”,终至“所欲即所成”,将影响的范围,从自身扩延至外界诸物,于焉神功大成,能以心念轻易杀人。

“……说是这么说,你小子是练不成的。”十七爷笑乜着他,与其说轻蔑,更像是调侃,易感的少年并不觉得有想刺伤人的恶意。“你这人太实诚了,你的世界一板一眼,方方正正像个箱子,这样的人练不了《元恶真功》。”

叶藏柯都听懵了。方方正正、一板一眼的世界……有什么不对么?

十七爷哈哈大笑。“我运《元恶真功》时,眼中所见无不歪斜扭动,颜色像泼色料又落进水里似的,交融流淌;有时能看见声音,有时又能听见影像……这样的世界你能想像么?”

的确是不能。十七爷把他的茫然和失望全看在眼里,叼着草秆怡然笑道:“所以你别想着练成,练成了怕是要疯,练到‘所见即所知’就行了,这对打架有大助益,练了也不亏。”少年讷讷点头。

这些年来混迹江湖,刀头舔血,挣下“赤水大侠”偌大名声,叶藏柯于生死俄顷间多有体会,终于明白十七爷的苦心。“所见即所知”是他这种无门无派的野路子最强的武器,便不运真功,经年累月下来的眼力和身体协调性,已远胜于他交手过的名门正传,更利于实战中偷师应变,至于精简招式提升威力等好处,那是更不必说。

他更依赖这种伴随而生的手眼身技,而非《元恶真功》自身,原因无他,仅仅是运使“所见即所知”的行气法门,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心生狂气,直欲鼓爆胸膛,回神才发现“抒发”无非是各种令人难以接受的狂悖之举,伤己伤人,毫无益处,索性封藏。

叶藏柯甚至觉得,当年十七爷的狂态说不定非其本心,而是受真功所累,毕竟连他都成了这副吊儿郎当的懒惫模样,此非叶藏柯有意为之;连饮酒和睡女人的习惯,都是为了转移练功的后遗症才养成。

忽倾城的潜行术确实精绝,直到出手前叶藏柯都没发现,然而杀气毕竟难以尽掩,老十三挥剑瞬间,猝然爆发的杀气像在叶藏柯耳畔硬生生炸开一座山。

无数晨昏的挥汗苦练、无数次生死交搏间所积累,无论懂或不懂的,蓦地突破了框架,激荡成完美和谐的一霎,身体和及颈的劲风、剑刃,乃至杀气内息等忽然同一,如水溶于水中,天下间一切武道医道之理都无法解释,血肉之躯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贴刃侧倒,又如柳条般弹回,快到肉眼难辨;映于刃上那一笑,是叶藏柯既感错愕又觉离奇,竟致笑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忽倾城竟练就逆斩之招,挥空瞬间,又循原本轨迹逆扫而回,光是“顿止反转”一节,对筋肉骨骼的伤害就难以想像,差不多是以脆弱的腰脊,承受自身所发之力两倍以上的压迫,要如何习练而不致残?

看来我的无心积累,最终是败给了有心的积累啊!叶藏柯苦笑。

千钧一发之际,“飕!”一道匹练银光撞正剑脊,恰恰戳在承力之处,呼啸而来的剑扫应势偏转,如遭巨槌荡开。忽倾城死死咬着一声呜咽,脚跟一踏,旋即立稳,长剑不进反退,两个小半碎步交错间,几乎窜进对手怀里,以剑顶开来人的银枪,从左大腿皮鞘中拔出长匕,暴雨般朝心口腰腹等要害攒刺!

出手搭救叶藏柯的,正是四羊神之一的辵兔神。

她这一挑以弱击强,极为巧妙,想不到忽倾城应变快绝,一举欺进臂围,饶以辵兔神的武功,也被杀得措手不及,踉跄间接连中招。

忽倾城连戳几下皆无入肉之感,叮响不绝,却未见血,登时恍然:“她衣下也穿锁子甲!”加强压制,改刺脖颈、腋窝、手背等未覆甲处。

辵兔神持枪抵剑,另一只手却灵活操纵枪杆,忽上忽下左挡右格,难区分是短枪、拐棍或双杖路数,配合那双浑圆笔直的销魂长腿巧妙走位,起初的乱流很快便控制下来;两人几乎是贴着羊角盔缠斗片刻,辵兔神长柄忽扬,冷不防地打中忽倾城的下巴。

那是足以一击晕厥的力道部位,黑衣皮甲的“湖阴第二名剑”迎势后跃,却难立稳,辵兔握住枪底“唰!”扎出,枪尖径飙剑客咽喉!

死生俄顷,忽倾城点足一蹬,再度后跃的同时,以皮甲心口部位接下这一枪,枪尖如中败革,竟无声响,也不知内里藏得什么,总之是比明光护心镜更不易传导劲力之物,否则光是震伤心脉,便足以取他性命。

双脚离地的黑衣剑客,眸焦只恍惚了一霎,半空中抡剑击枪,那青钢剑暴长盈尺,似乎原本便藏了一截在柄中,加上过长的剑茎,忽成了把双手带的四尺大剑,交击瞬间借势再跃,倏地脱离长枪的攻击范围,落地后疾退数步,单膝跪倒,覆面巾上血渍浸透,喘息粗浓,似有痰声。

那正中心口的一枪毕竟是伤了他。

应风色看得都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这厮实战确实了得,意志力更是骇人听闻。且不说那逆扫的一剑须忍受何等苦楚,辵兔神荡开长剑那会儿,应风色能听见他全身骨骼肌肉在哀号,常人这时就该崩溃了,他却一度抢占上风,连撤退都要确定安全了才跪倒,哪一动不需要钢铁般的意念?

忽倾城败退,竹虎神——便是刀鬼——终于确定叶藏柯并非伪诈,与乔归泉齐齐出手,全赖辵兔神使开银枪,杀得两人一时难近;百忙中不忘回头,呆板的机簧声仍听得出满满不豫:“没死赶紧起来!男儿大丈夫,赖地上成什么样?”

叶藏柯如遭雷殛,望着女郎葫芦也似的曼妙背影,突然失去言语的能力。

虽非小姐的声音,却是小姐的口气。在濮阴梁府的后园天井中,每每被川伯揍得鼻青脸肿、大字形瘫倒在青砖地面时,梁燕贞那动听的甜嗓总是他回神后头一个听见的声音;分明是斥责人,听着却很温柔,带着一丝莫可奈何似的宠溺,像是他从不曾拥有过的长姐或母亲。

但在惨绿少年时,他从不希望她是母亲姐姐,也不敢奢望能拥有她。

小姐就是小姐,是天仙般的存在。想着小姐自渎的滋味实令人难以自拔,痛快射完脑子一冷,又是满满的内疚自厌,仿佛弄脏了什么宝贵之物。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从未真正下定决心找她,除了怕难以相对,也因小姐已然做出选择,无论她最终选了什么,都不是跟他走。直到遇见鹿韭丹,他才发现自己对小姐的思念从未消淡,越发想知道她怎么了、身边有没有人,过得好不好……

头戴羽羊盔的女郎,不但身形和记忆里的梁燕贞一模一样,连熏香都是相同的味道——这也是尾随鹿韭丹时,省起此人非是小姐的重要关键。气味是行家识人的刁钻门道,尤其是在女子身上,天底下没有哪两个女人的香味是完全一样的,便是同一个人,不同年纪不同季节,有时甚或是不同的心情使然,都可能改变用香。但这个味道是千真万确的梁燕贞,比起柔软的花果香气,小姐更爱刚健的木质香,雪松、球果、橘枳木等,须由专人为她量身调配,非坊间可得。

叶藏柯从辵兔应对忽倾城欺身抢攻的手法,认出是小姐得自狮蛮山高人的绝学《垣梁天策》。梁燕贞常在濮阴梁侯府的独院,扎竹排练“长扎、短扫、近栏架”等基本功,虽从不让他人观视,但练功前后均由小叶伺候打点,待他练成了“所见即所知”,于梦中频频忆起竹排木桩上的击打痕迹,早已烂熟于心。

就在女郎分神说话之际,竹虎趁乔归泉缠住长枪,挺剑径欺中宫,也学忽倾城抢短。

他待己不如忽倾城狠辣,但《狂宵无明刀锁夜》毕竟脱胎自一部上乘邪剑,以拟春剑锐不可当,嗤嗤几响,辵兔被忽倾城扎裂的衣襟应声迸开,连同锁子连环甲和底下的棉布单衣一齐碎裂,露出锁骨下的一抹腻白酥胸,以及里着跌宕双峰的滚银茜红肚兜来。

叶藏柯浑身剧震,仿佛穿越时光涡流,回到月下的晾衣竿前。不小心看到在浴盆中睡着的小姐胴体、又无法离开上锁独院的少年,对那件兀自滴着水珠的湿濡茜红色肚兜,握住硬得隐隐生疼的滚烫阳物咬牙捋动,苦涩的青春就这么在手里恣意昂扬,汹涌地喷薄而出——落拓汉子如梦初醒,望向女郎的温柔眼神仅维持了一霎,右手食中二指如电伸出,捏住拟春剑的剑脊。

竹虎神一夺无功,两人对了一掌,竹虎只觉掌轮如遭铁锤殴击,想不通掌劲如何能比拳劲更加刚猛,甩手微一踉跄,蓦地一股奇寒真气自拟春剑的剑柄透入,刺得他赶紧撤剑,改拾另一柄单刀接敌。

叶藏柯以《淬兵手》与《调砧手》夺回长剑,众人才见他左肘下肌肤泛灰,如凝霜气,手背毒创冻成青紫色,竟是以某种至寒功体硬生生封住。

辵兔独对乔归泉,压力大减,三两下便扎得乔四爷溅血飞出,计箫鼓、踏雁歌与天鹏道人等轮番补位,算上远处就地盘膝、神色不善的忽倾城,形成六打二的车轮战局面。

叶藏柯与辵兔神背靠背接敌,虽未言语,鼻端嗅着熟悉的发香衣香,越打越精神,不旋踵竟连竹虎都呕血见红,左臂软软垂在身侧,分明是以多欺少,却是被狠狠压制的一方——

◇◇◇

冰无叶凝着林间那抹蓝紫衣影,女郎无疑是高挑修长的,便在他精挑细选的无垢天女中,这般身形也不多见。他原以为她该再纤细苗条些,毕竟胡媚世做为她的“半身”,远较常女骨感得多,但胡媚世也说自己并不是成功的半身,断鹤续凫,矫作者妄,谁也学不像那位的出尘清逸。

“或许……只有恩公这样的奇男子,才能配得上她。”她说这话时苍白的俏脸微泛娇红,难得泄露出一丝久抑的情思,显然那位不是重点,“恩公”与“匹配”才是。

突破她的心房,冰无叶没花费多少气力。

像胡媚世这种习于向男人献身的女子,对于无意攫取她诱人的媚艳胴体、若即若离,却在小事上体己的男子,起初只觉无比困惑,就像屠夫对砧板上的鱼肉以礼相待,反而令它们不知所措。

但这名俊美到难以形容、气质却较容貌更为出众的神秘贵公子,似乎只关心她的伤势,对于她是何人、来自何方毫无兴趣,宁可把时间用于抚琴煎药,为她调养身子上。

胡媚世痊愈得飞快,随着身心恢复状态,形秽之感却越发强烈。在胡媚世迄今的人生中,初次失去以身体诱惑男人的自信,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遗落在哪个尘世与仙境的夹缝,眼前的男子是躲避天上天下诸般俗扰的逸仙,养着她这一缕本该徘徊于中阴之界的幽魂,聊以打发不灭的永生时光。

而关于自己的一切,是胡媚世主动说的,冰无叶从未显露出兴趣,总是静静聆听。因为最重要的推论——辵兔是由两人轮流扮演——他已从女郎吐露的枝微末节中取得旁证。

梁燕贞的身份于他不是秘密,身为血甲门曾经风光一时的金字部后裔,其父梁鍞的从龙功臣身份,不过是表面的掩饰而已,是一不小心混得太高调所致;按辈分来看,那厮可是“飞甲明光”锻阳子的传人。

昔年锻阳子以正道魁首之姿,率领各路英雄投入“风天传羽宫”和“逍遥合欢殿”两大秘境的争战,几将大半个武林卷入血腥恶斗,乃有史以来杀人最多、为祸最烈的祭血魔君。若非事机败露,被青锋照的展风檐所诛杀,恐怕此际血甲门已没有别的分支派系,彻底实现“一甲单传,血洗天下”的祖训。

梁侯的后代在当世血甲之传眼中,可是令人垂涎的美肉,或为乱伦所生不说,还因搞上造反不成的独孤十七,断送了父亲的仕途乃至性命……这般奇葩,写成话本都嫌设定浓厚,居然是个活生生的女人,怎不教一帮极恶之徒激动坏了?

就连羽羊神,也没忍住对她下手。

从结果来看,濮阴梁府及其衍出的照金戺灰飞烟灭,梁鍞一系形同灭门,羽羊神这手玩得挺狠。按理梁燕贞一介孤女,流落江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知沉潜十年竟成一方之霸,与其说羽羊神陷害未成心有不甘,更像是好奇难禁,直想知道她是怎生玩将出来,才有邀为四羊神之举。

冰无叶不识梁燕贞,但识得独孤寂。连独孤十七都不要的蠢女人,绝不可能有死地翻生的本领,必是有人拉了她一把。

若羽羊神有点耐性,或可揪出梁燕贞背后之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将梁燕贞的羊号取作“辵兔”。从那之后,“那位”的形迹便彻底消失,再不露一丝声息。

这别脚的字谜并不难猜。

辵者,辶也。辵兔即为辶兔,写成“逸”字容易,难在推出背后满满的恶意。

世上知有梁燕贞的人已不多,她是濮阴梁府的千金,是狮蛮山的小师妹,是失身于二度造反的罪人、彻底断了父亲仕途的蠢女人,是复兴家门无望的败犬;对于取次花丛懒回顾的十七爷来说,说不定就只是只多水耐肏的好屄,暖床可喜,除此无他。

没有人会以为,梁燕贞是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

谁也不知她逃过了什么,除了设计陷害她的人以外。直接或间接参与过这段的独孤寂、叶藏柯乃至魏无音皆非阴谋家,余人俱已身亡,答案呼之欲出。冰无叶是真不明白,梁燕贞何以能不明白。

隐身在她背后、将其推上风花晚楼和玉霄派之主的人,该是由这个“逸”字上推出羽羊神的真身,从情报端彻底封锁了来向,以致羽羊神无法像最初叩门相邀那样,保有对梁燕贞的优势。

她们甚至使羽羊神阵营依赖起《天予神功》来。

为梁燕贞操盘的这名棋士,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不同于羽羊神老猫烧须的小聪明,此人的周密是无声无息的,没有癖瘾作祟的躁动,冷澈到令冰无叶生出一股难言的亲近,像看着镜中的自己。

而被胡媚世以敬畏憧憬的口吻呼为“姑娘”者,正是梁燕贞的高墙和府库、藏经阁与迷魂阵,也可能是避风港和最后的归宿,是隔着“梁燕贞”这枚棋子,仍教羽羊神不敢轻举妄动的狠角色。

这世上能引冰无叶稍稍驻眸的人或物已然不多,这也是他今夜来此的原因。

鹿希色的心思他早已看穿,却仍为她游说羽羊神发出召羊令,是为了偿清最后的人情债,这浑水冰无叶半点也不想蹚。在他看来,鹿希色也好羽羊神也罢,全都无聊透顶,撕咬若是她们所渴望,那便由她们咬去。

他已将忆鹿的女儿养到他们当初遇着她的年纪,鹿希色从没信过他,但他不以为意。身为被忆鹿应无用双双抛下、踽踽苟活之人,男子自觉责任已了,便是亲骨肉他也只打算养到十九岁,其后死生无尤,任尔东西南北风,何况是别人的女儿。

梁燕贞应是以辵兔神之姿去了无乘庵,冰无叶用套来的联络暗号在附近留下讯息,暗藏字谜,解开自能发现署名是胡媚世,果然一举钓到大鱼。

头戴赝盔的女郎停下脚步。

冰无叶并未刻意隐藏声息,智囊的武功应不如梁燕贞,未必能察觉自己尾随;若能察觉则更为佳妙,此等修为的高手能分辨有无敌意,当明白他无意动武,为彼此留住理性对话的空间。

白衣如雪的羊盔男子足下不停,怡然行出树影,至女郎身后近两丈才停步。这是动手稍远、刀剑难及,转身逃跑又太近,恐将背心平白予人的距离,除了好好说话,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我是水豕,我们见的次数少些,没记错的话该是两回。一回在孔海邑池,另一回在降界。”冰无叶淡然道:“你家小姐此际应在无乘庵,自是以辵兔之身,此节毋须缠夹。我注意姑娘甚久,有佩服也有疑问,希望这般开场能为你我节省点时间,少些高来高去的无谓口舌。”

女郎没理他,从树洞中掏出一团纸捻,摊开后转身“泼喇!”一扬,正是冰无叶留的暗号字谜。赝品羊盔的竹簧声同样单调呆板,听着要比梁燕贞所扮的辵兔沉稳许多,不知是天生清冷,抑或强按心中怒气所致。

“媚世呢,她人在什么地方?”

“偌大个人,总不能掖着走。”冰无叶垂眸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待与姑娘说完,便将人——”

“那就是死了罢?”女郎仍不看他,自顾自喃喃道。

“交给……什么?”冰无叶微怔,赫见她靴尖一勾,从树根附近的落叶堆里挑起一根滑亮的白蜡杆,足有丈二长短,八九斤的分量在她脚上不比一枚羽毽稍沉,抄住平腰一扎,杆尖越过两丈的距离,直搠冰无叶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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