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仍由辜鸿生带路,荣敬宗、韦小宝、牡丹、冉遇春和三名飞鹰潭剑手,一行十人朝左首甫道中走去。深入十余丈,忽然地势开朗,形成一个宽敞的石室,少说也有六七十丈见方。迎面一堵大石壁,中间横刻着“飞宝”二个朱红大字,字下是两扇朱漆大门。大门当然也是石门,只是漆上了朱漆,看去就像是门。不像其他石门,没有门的迹象,只是一堵石壁而已。尤其这两扇门上,还按着两个黄澄澄的铜环,看去更显得十分气派。“飞宝关”确实像一座关,不知道的人,看了壁上“飞宝”二字,准会把它当作飞宝堂。百花帮副帮主芍药率领的一路人马,就是这样,被诱进“飞宝关”去的。
荣敬宗到了关前,目光左右一阵打量,回头问道:“辜兄可知这飞宝关里面的情形如何?”
辜鸿生道:“兄弟曾奉命来过两次,但都到关下为止,里面情形如何,兄弟也不大清楚。只是听飞宝关关主胡全偶而谈起,好像里面有很多石室。”
荣敬宗道:“胡全昔年曾在老夫手下当过巡主,你去叫他出来。”
辜鸿生陪笑道:“兄弟忘了你老昔年曾在飞宝堂当过副总巡主,胡全还是你老的属下。”
荣敬宗轻轻叹息一声道:“那时是反清的飞鹰教,如今飞鹰教已成了清廷搜杀反清志士的机关,时势已经不同了。”辜鸿生在他说话之时,已经走上前去,伸手抓住铜环,左右转动了三下。
只听从铜环口中,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辜鸿生道:“飞鹰潭荣总管请胡关主答话。”
里面那人道:“在下立时进去通报。”接着就寂然无声。
过不一会,但见两扇朱红大门呀然开启,两名黑衣劲装汉子,手提灯笼并肩从门中走出。后面紧随着一个身穿青袍,年约五旬的汉子,急步迎了出来。一眼瞧到荣敬宗昂首站在众人前面,慌忙趋上两步,连忙拱手道:“属下不知荣总管光莅敝关,有失迎迓,还望总管恕罪。”(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荣敬宗拂髯笑道:“胡兄不可多礼,兄弟如今已经不是飞鹰潭总管了。”
胡全躬着身子,陪笑道:“如此说,荣公定是高升了。”
荣敬宗脸色一沉,微哼道:“胡兄心里,难道除了升官,就没有别的思想?”
胡全听得不禁一怔,望着荣敬宗,嗫嚅说道:“荣总管……”
荣敬宗道:“胡全,老夫问你,你当初身为飞鹰教的巡主,可是曾在太阳神前起过誓的教友么?”
胡全惊恐地张了张嘴,应道:“是。”
荣敬宗道:“好,老夫现在告诉你,张天正业已授首,水轻盈败走在逃,飞鹰教已经破了,你升官的迷梦也可以醒醒了。”
胡全惊骇的脸白如纸,拭着汗水,道:“你老是……是……”
荣敬宗道:“你把百花帮失陷的人放出来,老夫念在昔日的情谊,可以饶你不死,离开此地……”
话声未落,突听“飞宝关”中,响起一声大笑,说道:“荣兄果然在这里,兄弟来的还算不迟。”随着话声,已从石门中,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空着双手的瘦小老头,正是飞宝堂堂主金铰剪饶三村,稍后一个则是黄宝堂堂主郝飞鹏。两人身后,鱼贯走出五个身穿黑色劲装,手持乌黑狭长剑的汉子。
胡全急忙躬身道:“属下见过堂主。”
饶三村皮笑肉不笑地道:“荣兄要你把百花帮失陷在关中的人放出来,胡兄意下如何?”
胡全机伶一颤,躬身道:“属下不敢。”
郝飞鹏目光一动,嘿然笑道:“百花帮帮主居然也来了。”
牡丹冷笑道:“我来了又怎样?凭你们仗着区区埋伏,就能困得住我了么?”锵然剑鸣,掣剑在手,凤目含煞,娇声喝道:“郝飞鹏,你亮剑。”
郝飞鹏听到百花帮主的喝声,不觉沉笑道:“帮主要和郝某动手!郝某自当奉陪。”口中说着,果然伸手从背上摘下长剑,左脚斜跨一步,横剑侧立,算是摆开了门户。其实他这斜跨一步,正是便于向{飞宝关}撤退,留的后步。
牡丹冷笑一声,双足一点,身化一道银虹,直向郝飞鹏平射过去。她和郝飞鹏相距足有三丈来远,这一招驭剑平射,使的正是“神宝出云”,第一招上就便了杀手。“神宝出云”原有两个动作,上半式是驭剑腾空,要到了半空,才施展下半式,回头发剑。但牡丹身为百花帮帮主,自幼练剑,练得纯熟无比。熟能生巧,随意变化,不须腾身跃起,可以笔直如飞,来代替腾空发剑。这是用于追击敌人,或者双方相距较远,作为欺身直进,正好在到达对方面前时发剑。但不论追击也好,欺身直进也好,这是一招杀着。
郝飞鹏是剑中老手,他在花家庄院见识过这招剑法的厉害,此时一见牡丹第一招上就使出韦厉无匹的驭剑欺来,心头方自一凛,立时缓缓吸了口气,全神贯注右臂,正待横剑迎击。哪知牡丹驭剑平飞过来的人,才到中途,剑光就突然暴发,一道亮银光华,闪电一转,惨嗥乍起,一名黑衣剑手,立被拦腰砍作两截,血雨四溅,倒了下来。但牡丹剑势如虹,剑光并未稍停,依然朝郝飞鹏身前飞射过来,只是来势已经缓了许多。
郝飞鹏心知上当,中了牡丹声东击西之计,心头不禁狂怒,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此时一见牡丹来势已缓,明明是那招剑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换句话说,牡丹只是借着剑招余势末,朝他面前泻落,若要向他发动攻势就得再发第二剑,才能攻敌。但他却全力凝注右臂,原是准备迎击牡丹的一剑尚未发出。这正合了曹判论战的“彼竭我盈”。
与此同时,韦小宝也与饶三村动上了手,冉遇春也已飞扑出去,右手一抬,一点鲜红指影,闪电般朝和一个黑衣汉子背后戳去。“血影指”是旁门中最厉害的指功之一,发指无声,中人无救。那黑衣大汉正在全力扑攻,不防冉遇春这一指无声无息地袭到背后,口中闷哼一声,立时扑倒地上气绝而死。两个黑衣汉子睹壮大惊,吆喝一声,不约而同的手中长剑一振,纵身朝他急扑过来,而荣敬宗也与几个黑衣剑士斗在了一起。
饶三村遇到韦小宝,是他的死期到了,韦小宝一看己方人数不战优势,一出手,就使出了全力,几招之后,韦小宝左手反手一掌,“砰”的一声,手背击中饶三村胸口。饶三村做梦也想不到韦小宝身手会有这般快法,自然也无从闪避,口中不觉闷哼一声,两眼发黑,脚下跟着踉跄后退。这人正是韦小宝。韦小宝自然不能轻易饶过他,跟上又是一掌,饶三村又是—声大叫,身子往后便倒。
郝飞鹏眼看牡丹那招剑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自然不会放过有利于他的机会,没待牡丹落地,口中暴喝一声:“贱婢看剑。”右腕一振,长剑横推而出。
这一招,是他凝聚了全身功力发出来的一剑,势道之强,无与伦比,但见一片耀目精光,扩及数尺,像匹练般席卷而出,在他想来,这一剑猝起发难,牡丹武功再高,剑术再精,也会措手不及,纵然不能把她立劈剑下,至少也得身负重伤。哪知就在他剑势出手之际,牡丹直飞过来的人,双脚尚未着地,身形突然飘飞而起,一个旋转,姿态优美已极,手中长剑,随着她身形的飞旋,划出一圈剑光。刹那之间,就有无数支长剑,夹着森寒剑气,排空而来,正面的一排剑影和郝飞鹏推出一剑,骤然一接,登时响起一阵急骤的金铁狂鸣。
郝飞鹏但觉剑身上,至少被对方一排剑影,连击了八剑之多,任他功力深厚,也震得一条右臂有了酸麻之感。但牡丹飞洒出来的一圈剑光,宛如鱼宝漫衍,由简而繁,变化精奥,并非只有正面一方。郝飞鹏推出的一剑虽然挡住了正面一排剑影,但左右两边,已如汹涌浪潮,疾卷过来。郝飞鹏看得又惊又急,心知又中了牡丹诱敌之计。
须知牡丹使的正是“飞宝三式”,剑势原相连贯,她在使出“神宝出云”之后,已经在较缓的去势中,演变为“宝战于野”。这是一招应付强敌环攻的剑法,但若只有一个敌人之时,剑法展开,就能把敌人圈在重重剑影之中。这和八卦门的“八方风雨”,有异曲同功之妙。郝飞鹏此时再待出手封架,已是不及,百忙之中,猛地双脚一顿,纵身窜起,往“飞宝关”石门中倒跃进去。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他动作极快,一下脱出剑光之外,但觉双脚一凉,已被剑锋削断,口中大叫一声,一个人朝石门中跌下。
牡丹一个箭步跟了过去,长剑一指,冷笑道:“郝飞鹏,你还往哪里逃?”郝飞鹏在牡丹追上去的时候,举手一掌,自碎天灵而死。
这时冉遇春和荣敬宗已经解决了几个黑衣剑手,前后不过盏茶工夫,饶三村、郝飞鹏和五名黑衣剑手,全数毙命。只有“飞宝关”关主胡全和两个手提灯笼的黑衣汉子,却呆若木鸡,连动都不敢稍动。他们是吓破了胆。
荣敬宗看了郝飞鹏的尸体一眼,神色凄然,轻轻叹息一声道:“郝飞鹏是个血性汉子,只可惜他走错了路子。”
牡丹愕然道:“晚辈如果早知荣老伯和他的交情,方才就不该伤他的了。”
荣敬宗微微摇头道:“不,他是该死的,他昔年和老朽同列飞鹰教三十六将,被迫降清,但近年来所作所为死有余辜,老朽只是不忍对他下手而已。”说到这里,倏地回过头去,一手持须,沉声喝道:“胡全。”
胡全蓦地一惊,急忙欠身道:“属下在。”
荣敬宗道:“老夫方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胡全陪笑道:“是,是,属下记得,记得。”
荣敬宗道:“那很好,你立即去把百花帮失陷在关中的人放出来。”
胡全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嗫嚅说道:“你老吩咐,属下自当遵命,只是……”
荣敬宗目中寒光一闪,沉哼道:“只是什么?”
胡全打了个寒喋,连连躬身道:“你老息怒,属下有下情奉陈。”
荣敬宗道:“你说。”
胡全道:“这“飞宝关”一共有七十二间石室,情形和“六衍述阵”相差仿佛,一入其中。就会迷失方向,转来转去,无法找到出路,若无识得门户的人接应,就永远失陷在里面。百花帮一行人,个个武功高强,饶堂主曾派了十几名剑手入内,起初还想把他们个别引开,就可以生擒活捉,哪知进去的人,悉数遭到杀害,连属下派进去引路的人,也一个没有生还。饶堂主无计可施,才改变策略,要属下封闭入口,把这些人活活饿死,再去收拾。而且每间石室,互相可通,如今不知百花帮的人究在何处。属下进去,势非引起误会不可,因此要属下把他们放出来,实有困难,最好你老派一二位和百花帮认识的人,随属下进去,方可救人。”这话说的也是实情。
韦小宝道:“荣老伯请在此地稍候,由晚辈和他进去好了。”
牡丹道:“贱妾和韦兄同去。”
冉遇害道:“属下也去。”
牡丹接口道:“不用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们有胡关主领路,只是进去找人,人手也用不着太多。”
荣敬宗道:“这样也好,韦公子和帮主二位进去,自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咱们就在关外等着吧。”说到这里,目光一注,朝胡全问道:“胡全,“飞宝关”中可有什么埋伏?你如敢在老夫面前耍什么花枪,当心你的脑袋分家。”
胡全连连欠身道:“属下不敢,属下有几个脑袋,敢欺瞒你老?”一面探手入怀,模出一个羊皮摆子,双手呈上,说道:“这是飞宝关的全图,所有石室暗门,都有详细注解,请你老过目。”
荣敬宗打开羊皮摆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飞宝关”的全图,这就随手交给韦小宝道:“此图还是由韦公子带着好了。”韦小宝伸手接过,揣入怀中。
胡全转身朝韦小宝和牡丹二人躬躬身道:“二位请随兄弟来。”说完,当先朝关中走去。
韦小宝抬拍手道:“帮主请。”
牡丹娇婉一笑道:“此行以韦兄为主,自然韦兄先请了。”韦小宝眼看胡全已在前面往关中走去,只得跟着走入,牡丹紧随他身后,相续跨入。
这“飞宝关”内,依然是一个空旷的石室,和关外那片空地一样大小,像是大天井一般。越过这片空地,迎面有四五级石阶,两边护以石栏,中间一道高大的门户,敞开着两扇楼花石门。胡全引着两人拾级而登,跨进门槛,这是一问宽敞的厅堂,上首高悬一方横愿,写着“飞宝关”三字。一张石案前面,放着两排石几石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石室,敞开着门户,有如厢房一般。
韦小宝目光一动,问道:“这两道门户里面,是什么?”
胡全脸上堆着笑容,道:“韦公子大概没看敝关全图,就收起来了。这两道门户,叫做诱敌之门,一旦闯入里面,有进无出。”
韦小宝道:“如何有进无出?”
胡全道:“这两个厢房,看去并无石门,但只要有人闯入,石门立会从壁间推开,把门户阅起。那时另外三面石壁上,就同时现出三道门户。不论你进入哪一道门,都可使你失陷在里面。”
壮丹道:“那么我们从哪里进去呢?”
胡全笑了笑道:“石门启闭之法和出入路径,都详载在敝关全图上……”
牡丹脸色微沉,哼道:“我知道都详载在全图上面,你是飞宝关的关主,也是带路之人,你去把通路石门逐一开启,走在前面领路好了。要是我们自己按图觅路,还要你带路作甚?”
胡全心知这位百花帮主不太好惹,口中唯唯应“是”,举步走上前去,在石案前面一方雕刻着荷花的石板上,用手指忽撤忽推,按了四五个地方,才缓缓直起身来。就在他直起身子之际,那张石案就随着向右移开,正面石壁上,缓缓裂现出一道门户。胡全侧身陪笑道:“二位请进。”
牡丹总觉此人神情不正,有些笑里藏刀,口中没说,心里却暗暗提防着他,因此没待韦小宝开口,就挥挥手道:“你先请。”胡全没有多说,当先跨了进去。
韦小宝、牡丹跟着走入,只见这间石室地方不大,室呈方形。正面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富贵牡丹图”,几乎占石壁三分之二,手工精细,而且还染了颜色,红花绿叶,鲜艳夺目,五朵牡丹,都有碗口般大。“飞宝关”是诱敌深入的一个大陷阱,自然用不着装潢,尤其这伺石室不过二丈见方,室中一无所有,配上这幅石刻壁画,也有些不伦不类。
韦小宝一眼看出这幅壁画大有文章,因为图中五朵牡丹,除了中间一朵略大,其余较小的四朵,围在四周,分成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决非偶然。心念方动,只听胡全陪笑道:“韦公子!这幅“富贵牡丹图”,就是飞宝关所有机括的总枢纽。”他伸手指指牡丹花,接下去道:“里面每一间石室,四壁都有一道暗门,现在总掣打开着,每一间石室的门户,都在不住的变换,使陷身在里面的人,奔来奔去,好像已经穿行了数百间石室,还是找不到出路……”
牡丹问道:“石室门户,会自动启闭么?”
胡全应道:“是的。这中间一朵较大的牡丹花,就是总掣。四边较小的,每一朵,就是每一间石室的一道门户,只要打开总掣,再把四朵较小的也一齐打开,每一间石壁间的门户,就会轮流启闭了。”说到这里,接着道:“咱们要进去救人,就得把石室中的三处门户予以封闭,只留一道门户,才不致走失。”
牡丹问道:“总掣要不要关上?”
胡全道:“总掣关上了,里面全部机括,也就都封死了,一道门户也开不开,咱们如何进得去?”
牡丹道:“你快些动手,咱们进去救人了。”
胡全答应一声,仲手把上、下、右三朵牡丹花,各自向右转动了三下,再把左首一朵牡丹花,向左转了二下,说道:“好了,现在每一间石室,都只有左首一道门户可通,就算咱们不找进去,只要打开这里一道门户,失陷在里面的人,也会自己找出来了。”
牡丹道:“那你去把石门打开了。”胡全口中应了声“是”,走近左首石壁,伸手按了两按,壁间果然应手而启,裂现一道门户。
韦小宝道:“帮主,咱们可以进去了。”
牡丹道:“你没听说里面和迷阵一样,还是让胡关主先行的好。”
胡全道:“二位且慢。”转身朝右首壁下走去。
牡丹问道:“你做什么?”
胡全笑道:“兄弟已经把机关全调好了,兄弟该失陪了……”身子忽然往石壁上一靠,但听“喀”的一声,石壁顿开,胡全一个翻身,就闪了出去。
牡丹心头大怒,娇叱—声:“好个贼子。”挥手一掌,闪电般朝他身后拍去。但那道石门和翻板一详,随着胡全的身子翻了过来,等牡丹掌风劈到,石门已经阂上,砰的一声,玉掌击在石门之上。牡丹恨恨的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韦小宝道:“算了,让他逃走了吧。”
牡丹道:“你快取出飞宝关的全图来看看,莫要上了他的当。”韦小宝取出羊皮摆子,翻了开来,牡丹凑过头,和他仔细核对。胡全说的倒是不假,他确实已把“飞宝关”的机关全调整好了,每间石室只有左首一道门户可通,其余三道,早巳封死。如今只要循着开启的门户,进去找人,然后再循原路退出来就好。
牡丹看了一阵,奇道:“哥哥,这是“飞宝关”全图,胡全逃走的这道门户,这全图上面怎会没有记载?”因为没有了外人,牡丹的称呼也就变了。
韦小宝想了想道:“也许这是一条秘道,不属于“飞宝关”范围之内,所以这上面没有记载了。”
牡丹眨动一双风目,问道:“这话怎说?”
韦小宝道:““飞宝关”是属于飞宝堂辖下的一部分,这道门户,也许是通向飞宝堂的秘道,自然不属“飞宝关”的范围了。方才我们赶到关下之时,饶三村、郝飞鹏闻讯赶来,但却是从飞宝关走出来的,就可证明了。”
牡丹娇婉一笑道:“哥哥,你真乃绝顶聪明,机智过人,姐姐从不服人,但对哥哥,却是由衷的佩服。”
韦小宝笑道:“姐姐过奖。”
牡丹举手掠掠鬓发,忽然回头道:“哥哥,门户已开,失陷的人大概也会很快找着门户出来了,我们该快些进去才好。”
韦小宝迟疑了下,把手中羊皮摆子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是“飞宝关”的总枢纽所在,右首又有一条秘道,直通飞宝堂,万一有人进来,只要把总掣关闭,咱们就永远出不来了。我的意思,姐姐可持此图,留在这里,我一人进去就好。”
牡丹想想他说的也是有理,但玉手轻轻一推,说道:“你要进去,还是把总图带在身上的好,万一走迷方向,有总图可以对照,就不致有失了。”
韦小宝依言收起总图,揣入怀中,一面说道:“那我在下进去了。”转身朝左首石门走去。
“那你多小心些。”牡丹嘱咐韦小宝。
韦小宝看她一副娇羞欲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流露出无限关注之情,颔首道:“哥哥省得。”手托“骊宝珠”,举步朝门中走了进去。
胡全没有骗人,“飞宝关”七十二间石室,当真比“迷阵”还要复杂,他虽然封闭了三处门户,每一间石室,只留下一道门户——靠右壁的一道门户,但每间石室方向各异,而且,同样开在右首壁上的门户,也有开在中间的,也有开在偏左或偏右的。总之,你只要按照有门户的就进去,一间一间的走去,决不会重复,但当你经过一二十间之后,你一样会迷糊。因为每一间石室,都是一模一样四方形,空荡荡的,像一只盒子,任何人走到这里面,都会不自禁地渗出汗来,心头油生怖意。不知道这鬼石室究竟有多少间,如若每一间石室中的四道门户,再一变换的话,保你转来转去,也休想找得到出路,这机关当真巧妙得很。
韦小宝耐着性子,随着一重重的门户进去,果然顺利地找到了芍药、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护法杜干麟、罗耕云八人。只有右护法三眼神蔡良和向导明珠,在进入飞宝堂之时,已经失踪。除护法杜干麟略受微伤外,大家都没有挂彩。因为进入飞宝堂,一路都没有和敌人动手,只有被引入“飞宝关”之后,曾和飞宝堂派来的十八名高手有过一场搏杀,但还是被大家合力出手,予以歼灭。更因大伙一直没有失散,各人身边,都带着干粮,准也没饿肚,只是没有水喝而已。大家正因失陷在这座古怪的石室之中,感到无比焦灼之际,突然遇上韦小宝找了进去,自然又惊喜,又兴奋,恍如救星自天而降。
芍药顾不得众人在场,扑进韦小宝的怀中:“大哥……”其余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众女也围了上来。
韦小宝目光转动,含笑招呼道:“大家全在这里就好,飞鹰教已破,在下就是找你们来的。”
罗耕云道:“咱们进来之时,蔡老忽然不见,总座可知他的下落么?”
韦小宝神色一黯道:“蔡老身负重伤,已经过世了。”大家听说三眼神蔡良已死,全都心头感到沉重。韦小宝接着道:“所有的人既然全在这里,那就不用再深入了,在下替大家带路,帮主还在外面等着呢。”当下领着众人,仍由原路退出。大家脚下都走得极快,不多一会,就已走出迷宫似的石室。
牡丹迎着大家,恍如隔世,自有一番惊喜,不必细表。当下仍由韦小宝为首,领着众人,退出“飞宝关”,会合了荣敬宗等人,一起退出甫道,再和守在甬道上的玉兰等人会合。仍由辜鸿生封死了通向“飞宝关”的两道,然后循着直行的甬道,向“飞宝堂”而来。正行之间,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了过来。
荣敬宗脚下微一停顿,奇道:“前面好像有人在动手,咱们快去瞧瞧。”
韦小宝当先向甬道驰去,甬道尽头,是一个高大的圆洞门,门外挡着一道丈许高的白石屏风,晶莹细玉,光可鉴人。转过屏风,竟是一座宽广的穹顶大厅,阶前是一个大天井。但天井的外面,一道高大的石门之外,已经透射进天光,隐隐可见苍翠的山林。此时,大天井中,正有四五个黑衣劲装汉子,手持狭长乌黑长剑,围攻一个青衣汉子,打得十分激烈。
韦小宝一眼就认出那身穿青色劲装的正是在甬道中失散的丁峤,他虽被围在中间,一柄铁骨折扇,却使得开阔如风,势道威猛已极,逼得围攻他的五人,全部退避不迭,但他们此退彼进,谁也不肯丝毫放松。韦小宝心头不禁一喜,急忙掠过大厅,站在阶上,大声喝道:“住手。”他这声大喝,声若春雷,直震得场中几入猛然一惊。各自收势,向后跃迟一步,回头看来。
丁峤一眼看到韦小宝,不由的大喜过望,急急叫了声:“总座。”
五个黑衣人瞥见“飞宝堂”后,忽然闯出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俊逸少年来,也大感意外。其中一人一扬手中长剑,大声喝道:“快截住他,别让他逃走了。”此人喝声出口,五人之中,立时分出两人,朝韦小宝扑来。
韦小宝凛立不动,朗笑一声道:“你们都给我站住,飞鹰教业已破去,会主张天正、飞宝堂主饶三村、黄宝堂主郝飞鹏,均已授首。尔等几人,还不放下兵刃,听候发落。”
那为首的黑衣人厉声道:“大家别听他胡说,还不快上。”就在此时,荣敬宗、辜鸿生领着众人,一齐走出大厅。
荣敬宗洪声道:“韦公子说的不假,尔等只要放下兵刃,老夫保证不伤你们性命。”
那为首的黑衣汉子看出情形不对,脚下不禁后退了几步,口中喝了声:“风紧,扯乎。”疾然一个转身,飞快地朝大门外掠去。
他身法原极快速,一掠之势,便已奔到门口。哪知抬头看去,方才明明还站在阶上的青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挡住了去路,含笑道:“你们想逃,那可没有这么容易。”
为首的黑衣汉子看他空着双手,哪还迟疑,口中冷嘿一声:“小子找死。”身形疾进,手中长剑已经当胸直刺过去。
韦小宝只一偏身,就避过了剑锋,右手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左手骄指如朝,一指朝他“灵台穴”上点落。那汉子机伶一个冷颤,口中闷哼一声,登时脸色煞白,一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虚脱得几乎站立不稳。谁都看得出,那汉子是被韦小宝废去了武功。韦小宝回过身来,目光一扫其余四人,说道:“你们都过来,飞鹰教乃清廷鹰犬,你们是鹰犬的爪牙。鹰犬不能赦免,爪牙可免一死,但你们都得废去武功。”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其中一人说道:“我们都是江湖上人,武人一旦失去武功,那是生不如死了。”
韦小宝道:“你们就是仗着一点武功,才会为恶江湖,我废去了你们武功,正是好让你们重新做人。”
四人互望一眼,突然一声吆喝,四条人影,四支乌黑的长剑,同时扑起,朝韦小宝集中刺到。丁峤大喝道:“狗娘养的,你们还敢动手。”折扇倏然张开,正待出手。
只听韦小宝长笑一声道:“在下说过你们都得废去武功,谁也逃避不了。”话声甫落,闷哼和“哎哟”之声,同时响起。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但四个汉子已经长剑脱手,跌坐在地上。不用说,他们都在一招之间,已被韦小宝废去了武功。
韦小宝依然像没事人儿一般,连看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抬目朝荣敬宗问道:“荣老伯,从这里出去,就是出口了么?”
荣敬宗含笑点头道:“不错,这里就是飞宝堂,外面是玄关岩,和黄宝洞已经隔了一个山头,咱们现在就是从这里出去了。”
韦小宝目光一掠在“飞鹰潭”投降的五个青衣汉子,说道:“你们过来。”
那五个汉子听得失色道:“韦公子,咱们兄弟早已真心归降,还帮着公子深入地牢和进入“六衍迷阵”中救人,咱们不敢说立功,也可以赎罪了,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韦小宝淡淡一笑道:“你们帮我救人,韦某十分感激,但你们人在中年,离开飞鹰教,依然踏进江湖,还有二二十年时光,谁保得定谁不去为恶?”
五个青衣汉子同声道:“小的立誓重新做人,决不再入江湖。”
韦小宝道:“你们既然不入江湖,还要武功何用?”
五人一齐跪了下去,说道:“但求公子高抬贵手,小的如若出去之后,还敢仗着武功,为非作歹,就死在刀剑之下。”
韦小宝道:“你们起来,在下姑念你们救人有功,只点残你们一处经络,仍可保有四成武功,足以使你们保身卫家,只是无法再练下去,和人动手,只要不用十分气力,决可无碍。这样一来,因你们受到限制,才不至于再为恶了。”
五入面露希求之色,还待再说,荣敬宗洪喝道:“韦公子如此处置,已是法外施仁,你们还不满足么?飞鹰教二十年,不知残害了多少江湖忠义之士,照说清廷鹰犬爪牙,谁的手上,都有血腥,把你们一体诛杀,都不为过,你们想死还是想活?”五个青衣汉子经他这么一喝,就不敢多说。
韦小宝出手如风,在他们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五人但觉机伶一颤,别无感觉,这就转身朝温殷琦躬躬身道:“小的五人,已蒙韦公子法外施仁,保留了部分武功,如今即将离开飞鹰教7,姑娘答应小的五人,在离开之前,解去身中之毒,还望姑娘赐给解药才好。”
温殷琦问道:“你们中了什么毒?”
五个青衣汉子道:“小的是服了姑娘的“失魂丹”,十二个时辰不解,就得终身成为白痴。姑娘就高抬责手,饶了小的吧。”
温殷琦“啊”了一声,回头朝辜鸿生问道:“辜朋友呢?你也要解药?”
辜鸿生连忙陪笑道:“姑娘答应的话,自然算数了。”
温殷琦道:“我答应过什么了?”
辜鸿生心中虽感愤怒,但脸上丝毫不敢流露,依然陪笑道:“岭南温家秘制的“失魂丹”,自然也只有姑娘才有解药了,姑娘答应过兄弟,在离洞之前,给予解药的。”
温殷琦抿抿嘴,轻笑道:“岭南温家根本没有“失魂丹”,我哪来的解药?”
辜鸿生急得沁出汗来,说道:“姑娘那是要兄弟的老命了。”
温殷琦笑着道:“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啊。”
辜鸿生拭了下脸上的汗水,急道:“但兄弟明明服了“失魂丹”,荣总管你亲眼看到的,咱们也算是老兄弟了,你总不能看着兄弟后半辈子变白痴吧?”
温殷琦从身边摸出一个小葫芦,倒出一颗药丸,托在掌心,说道:“辜朋友,你服的是不是这颗药丸?”
辜鸿生仔细看了一阵,点点头道:“正是这种药丸,姑娘说它叫做“失魂丹”,一点没错。”
温殷琦把小葫芦一起递了过去,说道:“辜朋友如果认识字,这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么?”
辜鸿生接过小葫芦,看着标签,说道:“温氏秘制解迷丹,姑娘给兄弟服的是“解迷丹”,你没骗兄弟吧?”
温殷琦接过小葫芦,咭的笑道:“我骗你作甚?因为当时荣老伯说你利禄心重,未必可靠,我才故意要你服下一颗药丸,说是“失魂丹”,这样你才肯替我们出力呀。其实这“解迷丹”,专解各种迷药,预先服下一颗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不惧任何迷香、迷药,对人体并无损害,还要什么解药?”
荣敬宗一手持须,呵呵大笑道:“辜兄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辜鸿生老脸一红,不自然地笑道:“温姑娘真会捉弄人,兄弟算是阳沟里翻了船。”
荣敬宗忽然脸容一正,说道:“辜兄方才说的不错,咱们昔年同列飞鹰教三十六将,算来该是老弟兄了,离开昆嵛山,咱们也就此分手了。三十六将,如今只剩下你我两人,回首前尘,真是恍如一梦。辜兄今后有何打算,兄弟也无权过问,但兄弟有一句临别赠言,那就是:咱们是炎黄子孙,要堂堂正正做人,希望辜兄三思斯言。”
辜鸿生拱拱手道:“荣兄金玉良言,兄弟承教,咱们后会有期,兄弟告辞了。”说完朝众人略一抱拳,转过朝外走去。
荣敬宗朝五名青衣汉子挥挥手道:“你们也可以走了。”那五个青衣汉子一齐躬身一礼,朝山外而出。
荣敬宗轻叹—声,仰首道:“老会主一手创立的飞鹰教,前三十年是反清复明的忠义之旅,后二十年是被清廷鹰犬所控制的残害义民的刽子手。前后五十年,老朽就在这里渡过了整整四十个年头。当年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弱冠少年,今天走出去的,已是白发蟠蟠的衰年老翁,这一片大好基业,从此就水埋荒山了。”说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韦小宝道:“荣老伯,这座山腹洞窟秘道纵横,如果任由它留着,一旦被江湖黑道中人作为巢穴,实是后患无穷,不知是否可以把它封闭?”
荣敬宗微微一笑道:“韦公子但请放心,老朽选择从这里出来,就是为了准备把此山秘道,一起封过,因为其余几处出口启闭的机括,均在里面,只有飞宝堂大门,可以由外面启闭,咱们到了外面,再把它关上,外人就无法进入了。”
韦小宝道:“此处既可由外面启闭,除了荣老伯,一定也有其他的人知道的了。”
荣敬宗道:“这是飞鹰教列为最机密的事项,只有堂主以上的人才知道。如今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连老朽在内,大概已经只有三个了。”
韦小宝道:“不知其他两人是谁?”
荣敬宗捋须道:“一个是令堂,另一个是水轻盈,唉,咱们当时应该把她截住才好。”
韦小宝想起师傅两次出声阻拦,任由水轻盈退走,心中不禁暗暗喃咕:“不知此女是何来历,剑法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说话之时,已经跨出“飞宝堂”大门,外面还是一个高有数丈,足有五六丈深广的大石窟。荣敬宗等大家走出大门,然后俯下身去,在右首石壁下撤开一块大石,仲进手去,掏摸了一回,但听一阵轧轧震动,一方巨石,从门上缓缓闸下。“飞宝堂”大门,登时变成了一堵黝黑的石壁。
荣敬宗依然蹲着身子,回头说道:“韦公子,老朽要借你巨阙剑一用。”
韦小宝答应一声,抽出巨阙剑,递了过去。荣敬宗接过短剑,朝窟窿中一阵乱削,但听接连响起几声“铮”、“铮”轻响,敢情他已把石门开启的机关削断了。荣敬宗依然把石块砌上,站起身来,脸上犹有凄楚厉色,递还短剑,一个人好像苍老了许多,黯然一叹,当先举步朝洞外走去。
石洞外面,阳光普照,苍翠欲滴,天风吹来,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洞在“玄关岩”右侧,陡壁百丈,危崖如覆,洞外只是横层的断岩,仅容得一点足尖。如果你不会武功,那就必须双手攀住石隙,足尖踩着石梗,身子整个悬在空中,缓慢地横着移动,才能渡过这近百丈远的危崖。就算你会武功吧,但武功较差的人走在这上面,一样的艰险难行。
荣敬宗领着大家走完这段艰险的路程,转过山腰,虽然同样的响岩断壁,同样无路可循,但已没有方才的险峻。一行人中,大半的姑娘家,走完这段路,谁都禁不住要舒上口气。荣敬宗看看天色,已是己牌稍偏,这就回头道:“大家要不要憩歇再走?”
韦小宝忍不住问道:“荣老伯,从这里到岳姑庙,不知还有多少路程?”
荣敬宗道:“快一点,大概未牌时光,就可以赶到了。”
牡丹已经知道太上在岳姑庙等候,这就掠掠鬓发道:“我们还不累,不如赶到岳姑庙再休息吧。”
荣敬宗点头道:“如此也好,大家全都空着肚子,早些上路,还赶得上庙里的素斋哩。”
岳姑庙,座落在岳姑顶下,庙貌宏伟,香火极盛。庙中奉把的是东医大帝之女碧霞元,塑的是一尊少女神像,凤冠霞被,绮年玉貌,肃穆端庄。每年四月十五日神涎前后十日,香客离杏,络绎于途,附近百里的人,都会扶老携幼的赶赴庙会。这时山前演剧酬神,百戏杂陈,各种摊贩也在山脚下搭起了一二里长的布棚,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呼卢喝雉,通宵达旦,真是昆嵛山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一段日子。
未牌方偏,荣敬宗领着韦小宝、壮丹等一行人,已经赶到岳姑顶下面,老远就看到岳姑庙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蓝袍的高大人影,好像在眺望什么。
温殷琦惊奇地道:“我爹和二叔怎么也会来了呢?”
巴天义道:“事情是这样,温家有一个使女叫做小燕的,因温姑娘潜入百花帮,一去就没有消息,心里一害伯,就赶快报告温老庄主。正好温老庄主和咱们老庄主,都在宝眼山庄作客,就一起找上百花帮去……”
牡丹惊啊一声,问道:“你们都去百花帮?”百花帮花家大院,虽有人留守,但去的人如果是用毒名满天下的四川唐门老庄主唐天纵,迷药独步江湖的岭南温家老庄主温一峰和潜宝祝文华联上了手,就算有太上坐镇,只怕也难以应付。她身为百花帮主,哪得不惊?
巴天义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因她和韦公子同行,又走在众人之前,倒也不敢怠慢,含笑说道:“没有,咱们一行人刚到潜山附近,就遇上韦公子的尊师,要咱们不用再去百花帮,只须到昆嵛山岳姑庙来就好。”牡丹暗暗舒了口气,没有再说。
韦小宝问道:“你们已经来了几日?”
巴天义道:“我们昨天才到。”正说着,公孙相和虞美人还有二十花女迎了出来,她们是由荣总管派人引出秘道,通知到此等候。
一行人进入大殿之后,荣敬宗示意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留在殿上,牡丹也要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紫薇、芙蓉、凤仙、玉蕾,和护法丁峤、冉遇春、杜干麟、罗耕云、公孙相,以及四名侍女茉莉、瑞香、杜鹃、蔷薇等人也都留在殿上。
自有唐门总管巴天义接待大家,引到前面客室待茶,庙中早已准备了素斋,不在话下。韦小宝、荣敬宗、牡丹、芍药、玉兰、温殷琦、玉蕾、蓼花等人,往里而去。第三进方塘一鉴,游鱼成群,是放生池。两旁花圃中,繁花如锦,中间一条平坦石桥,护以白石栏杆。越过石桥,迎面一排长廊,三间精舍,正是岳姑庙接待贵宾之处。这三间花厅,并不曾隔断,越发显得敞轩明朗,四壁张挂了不少名人书画。唐天纵、温一峰、温一峤、祝文华、太上等人,正和一个灰衲老僧陪着闲谈。
韦小宝让荣敬宗走在前面,大家跟着入内。太上首先替唐天纵等人引见了荣敬宗,大家一阵寒喧之后,相继落座。太上道:“小宝,你快去见过天虚老禅师,这位老禅师,是你师傅昔年方外至交。”
韦小宝早已看出灰衲老憎白眉低垂,貌相清瘤,少说也有九旬以上,但双目神光内蕴,分明是全身怀上乘武功的高僧。闻言立即恭敬的走上前去,作了个长揖道:“晚辈韦小宝见过老禅师。”
天虚禅师双手合十,连连躬身道:“不敢,小施主不可多礼。”
温一峰接口笑道:“贤侄无须太谦,江湖后浪推前浪,这天下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牡丹进来之后。
太上神色一怔,说道:“你们师傅当年她收养你们,手创百花帮,原是一心要和飞鹰教在江湖上一争长短。后来她得知飞鹰教已被清廷收买,就存了消灭飞鹰教、因此又开始物色各门各派下杰出才俊之士,扩张势力。另一方面,又因飞鹰潭留有重阳真人的剑谱,如能得到剑谱,就可独步武林,无人能敌,决心亲自远征飞鹰教,要你们分三路吸引住敌人,她潜入飞鹰潭去。如今飞鹰教已破,一切已成过去,但清廷因飞鹰教失事,决不会轻易放过。百花帮自然是他们第一个要扑灭的对象。因此,第一件事。就是要你迅速传令,解散百花帮。免得被清廷鹰犬追缉。”
牡丹含泪点头道:“遵命。”
太上又道:“第二件事,要你继承铁氏香烟……”牡丹听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太上续道:“早在百花帮选拔总护花使者之时,我已经有意把你许配小宝,不论小宝是否已经订亲,要老身替你作主,与小宝成亲,将来有了孩子,都要姓铁。这就是说,你不是韦家的媳妇,而是铁家的媳妇。这是你终身大事,但老身先得征求你的意见,不知你愿不愿意?”
牡丹本来泪流满面的人,这回太上说到她终身大事,她纵然是一帮之主,但女孩儿家听到这件事,怎不羞得低垂粉颈,一张脸比大红缎子还红。心头尽管一百二十个肯,就是羞难启齿,嗫嚅了半天才低低的道:“但凭师傅作主。”说到后来,声音简直比蚊子还轻。
太上蔼然含笑道:“你既然同意,那就这样定了。”这个“定”字,牡丹好比咽下了定心丸,一颗芳心也定了下来,低垂粉颈,应了声“是”。
太上回过头来,朝韦小宝道:“小宝。”
太上道:“温老庄主只有一位千金,和你认识在先,温姑娘为了你,还乔装进入百花帮,温老庄主膝下只有位千金,因此也仿照继承铁氏香烟的办法,你们将来有了孩子,继承温氏香烟。你赶快去叩拜过岳父。”
韦小宝听了红着俊脸,依言走到温一峰面前,屈膝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温一峰以赶忙扶起,笑道:“贤婿少礼。”
荣敬宗一手持须,笑道:“夫人,她们年青人情投意合,您就不要再犹豫了。”
太上道:“多谢亲家公对小宝的爱护,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委屈了你们。”
牡丹答应一声,将梅花、桃花、莲花、玉梨、菊花、紫薇、芙蓉、凤仙、玉蕾,以及四名侍女茉莉、瑞香、杜鹃、蔷薇都叫了进来,一一介绍,同时也把护法丁峤、冉遇春、杜干麟、罗耕云、公孙相等人引见了。姑娘们自然凑到一块有说有笑。
花厅上早已摆好几席素斋,岳姑庙的素斋,远近闻名,厨师手艺之佳,烹调之精,就是大酒楼的水陆珍馐,也休想比得上。大家差不多已有一天没进饮食,吃来自然更觉可口。饭后,小沙弥送上香茗。太上和唐天纵、温一峰等人,在众人未来之前已经用过午餐,此刻正围坐在东首一张圆桌上,讨论替儿女完婚之事。祝文华看大家吃毕素斋,就含笑叫道:“荣大侠,快请过来。”
荣敬宗一手托着落碗,朝左首走去,一面问道:“祝兄有何见教?”
祝文华道:“咱们正在商量迎娶之事,你自然也得发表些意见。”
荣敬宗道:“兄弟敬陪末座。”说罢,拉了张椅子坐下。“------荣敬宗捋须笑道:“戚承昌这老贼是颠覆飞鹰教的主谋,老朽衔之入骨,因此对他动静,也多方打听,略知一二,唉,老朽随时注意了他二十年之久,也只不过略知一二,你说这老赋有多狡猾?戚承昌现在是热河副都统兼行宫侍卫营的统带,可说权势显赫,足见他极可能仍然是飞鹰教的幕后主持人无疑。”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没错,老朽曾听张天正说过,通常派赴各省的大内高手,大多都是热河行宫侍卫营派出去的。因为热河行宫,虏酋一年只不过去上一次,平日就无所事事,因此,把监视各省大员和缉拿所谓叛逆,都归行宫侍卫营承办,飞鹰教是他们对付江湖中人的一处秘密机关,自然由戚承昌主持的了。”
韦小宝道:“看来水轻盈是他派来的了,唉,咱们没把她截下来,真是太可惜了。”
韦小宝对太上道:“师娘,我有一些秘密说于你们听。”于是,韦小宝把自己在宫里的事都说于他们听。荣敬宗捋须笑道:“大太好了,这行事就方便多了,但要注意安全。”太上道:“是的,你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韦小宝荣敬宗问道:“荣老伯,入境问俗,老伯能否把热河的情形,赐告一二?”
荣敬宗道:“承德府在热河西岸,本来是一座山城,满酋建了一座离宫,名叫“避暑山庄”。戚承昌就是“避暑山庄”的侍卫头儿。但他地位高过行宫侍卫营统带,还兼了热河驻防副都统。行宫侍卫营计分东西两个营,每营有三个队,每队三班,每班连领班为十一个人,也就是说戚承昌手下有两百多个武功高强的人。东营驰防行宫,西营三个队,通常都派在外面,这些人虽是卖身投靠的江湖败类。但其中不乏身手高超之士,总之,他们比起飞鹰教飞宝堂的剑手,都要高明得多了。”
荣敬宗又道:“老朽忘了一点,戚承昌有个外室住在避暑山庄外面,据说一个月中,就有二十天在那外室处过夜,公子如能打听到他外室的住处,就比在避暑山庄中下手方便得多了。”
韦小宝道:“多谢老伯指教,晚辈会打听得到的。”
荣敬宗又道:“还有一件事,可得注意,就是承德城外有八大喇嘛庙,由藏僧主持,他们都是瑜珈门的人,武功自成家数,据说戚承昌在京师里任侍卫营领班的时候,曾拜一个活佛为师,因此那些喇嘛庙,可能都和戚承昌互相勾结,不可不防。”
韦小宝道:“此行人数不宜过多……”他方开口,哪知一班女将,牡丹、玉兰、温殷琦等人,都异口同声的嚷着要去。
韦小宝道:“如果没有吩咐,孩儿觉得还是趁早动身的好。”
太上点头道:“也好,你早些动身,明天一早,随后就到。”当下就约定了几种暗记,作为联络之用。韦小宝一一紧记在心,就向大家告辞,独自走了。
玉兰和芍药,带了紫薇和莲花两人,别过太上,也相继上路。其余的人,就在岳姑庙住了下来。本来在虞美人的二十花女中茶花和丁香已经是韦小宝的人了,自然是要留下的,十二侍者中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只有其余的十八花女,本来玉兰和芍药是要带她们一起回百花帮,准备解散的,但是她们都不愿意走,她们愿意跟随虞美人和大家,牡丹和虞美人一看这样,只好答应她们,毕竟是一帮姐妹嘛,不过牡丹等人心中也清楚,知道她们迟早也会和丁香、茶花一样,成为韦小宝的枕边人。
晚餐之后,巴天义和丁峤也悄悄的走了,他们是奉命打点车马去的。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巴天义赶了回来,向太上察报说丁峤已经改扮车夫,在前面路下等候。太上和牡丹也改扮成母女两人,别过众人,悄悄的离开岳姑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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