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站,我说,你想吃啥,也没什么好吃的。她说成都好吃的太多了,北京没啥好吃的,要不咱们吃点北京特色的,卤煮咋样?我说,请你吃一碗卤煮,你不说我小气啊。她说,你跟我客气什么,卤煮是北京的特色小吃,还替你省钱呢。正好在西站对面就有一个卤煮火烧小店,我们就拖着箱子过去了,点了两碗,她放了很多辣椒,吃得大汗淋漓。
吃完饭,我说,找个地方休息下,看你热的。你几点的飞机,她说,晚上十一点的,我得九十点钟赶到机场吧,六七点得走。我说行,那开个钟点房休息休息,我给你定个房。我就拿出手机,在APP上在线定了一个附近的酒店。
进了酒店,把行李放好,她说热死了,一身汗,我先洗澡,你看会电视。我打开空调,斜躺着看电视,她就进去了。没多长时间,他就洗完,围着浴巾出来,说,你也去洗洗吧,说完就垂着头用干毛巾揉搓头发。我围着浴袍光着上身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了,只露着脖子和头在外面盯着我看。我故意哗啦一下把浴袍解开散掉在地板上,她坏坏地一笑,我就揭开被子角溜了进去,她侧了侧身子,斜躺着面朝我,我就咬住了她的嘴唇,我把被子往上一提,就把我们整个埋在了里面。我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她问我,感觉有变化吗?我呢喃着说,皮肤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爽滑呢。她眼神迷离了,说,一点变化都没有吗?我弹了弹她胸口的那一点,说,这个变大了,以前像个黄豆,现在像个花生米。她笑笑,这么多年,肯定有变化。我的手指探索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坑坑洼洼,角角落落,她的手掌和手指却只在我的上半身游走。我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向下,她却又像受惊了般使劲往回抽缩。我有些恼火,但是又不好发作,怕扫了兴致。就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顺着她,将就着完成这个渴盼已久的程序。我知道她在努力,但我不知道她在努力克服什么,我能感觉到她在试图自己说服自己。当火苗在滋滋地从我们的身体往外蹿的时候,我把被子一脚蹬到地上,然后握住她的两只脚踝,准备分开她。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猛地打了一个滚,把脸埋在枕头上。我看到她身子蜷缩在一起,又重现了以前那一模一样的可怜相。她的脸上又出现了惊恐不安的表情,眼泪瞬间掉下来,她连忙对我说,对不起,我害怕,我害怕那个怪物。我已经无话可说,但是我也不能发作。我恼怒地瘫软下来,噗通就仰躺到床上。我掰过她的脸,看到她脸上全是泪水,她无声的流泪,身子在剧烈颤抖。我突然也害怕起来,就如同在经历一个巨大的阴谋,邪恶的眼神在暗处窥视,而我在明处只能感受到危险和杀气,却看不到幕后主使。于是我强压住不安和恼火,轻轻把被子拎上来,给她盖好。我假装绅士地冷静下来,过去用用手掌给她擦干眼泪,说,怎么了?没事儿,不愿意算了,不要勉强。她呜咽着嗯嗯了几声,说,不是不愿意,我就是做不到。我有病。我吓了一跳,心里暗想,不会是性病吧?她又说,是我的心理有病,脑子有病。听她这么说,我稍微放松了一下。我抱着她,跟她说些安慰的话,我找不到症结所在,所以安慰的语言也非常空洞苍白,我除了说没事没事以外,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抚她的语言。她终于安静了下来,过了半天这才恢复了神态。
我们并排躺着,漠然地盯着房间顶上的水晶灯聊天。过了有一个小时,我看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是不是有心理问题啊?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她赶紧说,没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见到那东西就觉得是个可怕的怪物。
又过了半晌,她说,你给我一支烟呗。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她说,我不会抽烟,就是无聊的时候点着玩。
我侧转身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她点燃一支,她往起坐了坐,靠在枕头上,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啊!我说好啊。她说:
我上高中那会,班上有个男生,叫吴长泉,他是学校足球队的,球踢得特别好,每次进球,他就会兴奋地倒空翻,张开双臂狂奔,特别帅。我们都叫他“小贝”。他也是班上男生里最调皮的,经常打架斗殴。我们的数学老师外号“铁匠”,为什么叫铁匠呢,就是他打人特别狠,你上课不认真听讲,给你脑袋上凿一下,就是一大包。吴长泉就被他凿过,“咣咣咣”,一口气给他来了九下,脑袋上就九个包,狮子头上九个包,后来,我们就叫他“金毛狮王”,他也染头发,黄色的。有一回上晚自习,我们写作业,铁匠穿个白衬衫在教室里巡视,转来转去。吴长泉握着一个装满了碳素墨水的注射器,藏在课桌下,铁匠从他面前过,他就从课桌下面一推,滋了铁匠一后背墨水。铁老师是回到家才发现的,第二天上课大发雷霆,放学后把我们一个班都留下来,说要彻查到底,不过,到最后也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估计到现在对他来说,仍是一件悬案。
我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她说,反正我知道。
她接着说下去:
我们学校附件有条河,叫西河。西河上有一座桥,就叫西河桥。桥是拱形的,对称各有三个桥洞,可以遮风避雨,于是就聚集了不少的流浪汉和乞丐。他们白天的时候就在桥头拄着棍,面前放个碗乞讨,有时候也会去别人家门前讨要口吃的。有一天,吴长泉从这里过,就想出一个坏点子。他回到家,找出一个包子,剜了一个小窟窿,往里面塞了老鼠药,然后扔给了一个乞丐,看着他吃下去。第二天,就有人发现这个乞丐死在路边,后就被民政部门弄走处理了。
我大吃一惊,说,还有这样的事,也没有人查吗?
她说,这种人,没有家人,谁去管?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她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问我,你想没想过,如果一个人把家人毒死,自己不说出去,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那天下午,陈美玲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似乎能从中看到若隐若现的什么,但它转瞬间就消失成了空白,凌乱成一段段毫无逻辑的片段。我企图把这些片段拼接出来,勾勒出她的意图,但是我没有成功。我只是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和惶恐,好像身边这个人戴着面具,背后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巨大阴谋,我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脸,觉得她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我感到眩晕,后背发凉,额头上似乎渗出冷汗。我突然发现,这个娇小的女生,她曾经赤身裸体的横陈在我的面前,但我却不曾了解过她。回过头来想想,她从未给过我任何有关她的有效信息,除了我知道她爸爸在她上高中的时候意外去世,她的过去,她的生活,对我来说完全是一团迷雾。也许,正如同我从未进入过她的身体一样,我也从未进入过她的内心。
那天傍晚,天边的夕阳特别美,像漂浮在水中的绸缎。抬头望天空,一大片一大片的天蓝得轻盈透彻,马路上的车和行人穿梭不息,每个人都是一个人,但谁知道这多彩的世界中的人,谁的心中有没有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陈美玲拎着一个手提包,我帮她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换乘了好几条地铁线,才到了三元桥,从这里乘坐机场线到首都机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感觉都心不在焉。到了候机厅,我说,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吧,这么长时间。她说,上面应该提供吃的。我说,飞机上的肯定不好吃,就跟在高铁上卖的盒饭一样,又贵又不好吃。她没吭声。我就把她带到二楼的机场肯德基,要了一份汉堡、可乐和薯条。我说,你先吃着,我去帮你值机。她就从包里翻出钱包,又从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我。我说,你慢慢吃,不着急。就转身往值机口走去。到了值机口,我拿出身份证,瞟了一眼。身份证上的陈美玲稚气未脱,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模样,眼神清澈单纯,没有现在的那么多烟火气。我突然注意到,她身份证上的名字写着“陈美琳”。我心想,“琳”这个字可比“玲”好看,好听,没有后鼻音,叫起来干脆,“玲”这个字,明显俗气得多。不过,名字经常被人写成同音字,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拿着机票回来,她还在蘸着番茄酱,把一根薯条叼在嘴里。
我们枯坐了一会儿,我掏出手机,一看登机时间快到了,就起身,说,走吧,早点儿,时间充裕点好,别搞得着急忙慌的。上飞机的时候,她说,抱抱吗?我说,行!她就探身过来,我搂住了,拍拍她的后背,在耳边说,该走了,一路顺风,去了好好学英语哦!她笑笑,一个人朝安检口走去。
那天晚上,我心里莫名的有点不安,说不好是为什么,也许是最终没有和她完成仪式的失落吧,也许是她捉摸不透的过往带来的不确定性吧。我躺在床上,抽了半盒“黄鹤楼”,把手机微信的朋友圈刷了一遍又一遍,通讯录也滑来滑去,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后来,我退出微信,点开Chrome浏览器,在google搜索里面输入“陈美玲”三个字,我想了想,删掉“玲”,又输入了一个“琳”字。搜索结果的前几页都是一些无效信息,我漫不经心地又点了几次“下一页”,突然一个摘要显示有“成都”“女孩”关键词的页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点开链接,是一则20年前的搜狐老新闻跳入眼帘:
人性的扭曲,道德沦丧!鼓楼悬尸案引出未成年性侵案
4月1日,XX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一起亲生父亲性侵未成年少女一案。据悉,一名化名叫美琳的未成年少女……
口中一直喃喃自语“怪物”不止,并尖叫“杀死怪物!”……
后来,该男子中毒身亡,尸体被悬挂于该辖区鼓楼,该案事出蹊跷,相关办案人员表示,可能与性侵少女有涉,调查取证正在侦办当中,暂时不方便对社会透露……
未成年少女的保护刻不容缓,应该引起社会的关注……
该案件还在调查侦办当中,本报记者将持续跟踪报道……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界面顶端显示收到一条微信信息,我切换到微信一看,是陈美玲发给我的一条信息:我杀死了一只怪物。
我心里一惊,平静地发出去一句话:摇摆鼓楼。
她问:你知道了?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回来吧?
她说:我去见上帝,一切听主的。
我起身,点燃一支烟推门出去,我站在阳台上仰头往天上看,天已经黑了,笼罩着北京这个城市的夜空像一把被啃噬了无数虫洞的破伞,露出天外的点点星光。在数不清的星星里,偶尔穿行过一个闪烁的亮点,幽灵一般缓慢移动。我想,飞机穿行在海洋一般的天空,陈美玲的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同时,我仿佛看见了一具悬挂在鼓楼上的尸体,在黑暗的夜空中摇摆。随后,我就分不清是鼓楼在摇摆,还是世界在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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