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来了,驻守议事厅的一个侍卫立刻推开华丽厚重的侧门。顿时,一股暖意包里全身,消去了身上的不少寒意。
步进阴暗处,抬眸好奇地小心张望,最先夺人眼球的不是人,而是浓郁热烈的华丽色彩和神秘广博的威严肃穆。脑子里曾经留驻的现代残败古格遗址在瞬间轰然坍塌,然后复活重生,刻下崭新的痕印。
一根根粗大的方形红色立柱极有特色,地面铺著青灰的石板,天花板上描绘著各种花纹彩绘,四周墙壁也满是彩绘。内容涉及佛、度母、金刚、人、动植物等,题材有辩经、庆典、鼓乐、舞蹈等。线条生动流畅,纤细不弱;布局变化有致,聚散错落;设色厚重沈著,浓丽不俗,以红为主调,兼用青、绿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幅幅都别具匠心,在神秘诡异的色彩氛围中产生了浓重华艳而又富丽细密的装饰夸张。
鲜活鲜艳的壁画远比现代遗址的褪色残画更加明显地反映出那种在高原本土壁画基础上融印度、克什米尔、尼泊尔、伊斯兰风格为一体的古格独特画风。这些没有留下姓名的伟大画师们对结合造型艺术的高度概括和提炼,对色彩的对比和谐与明暗处理的运用,令现代人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由衷折服。
数百平米的议事厅如今分两侧摆设了许多长条矮桌,矮桌上摆满酒菜,桌前盘坐著许多人。他们或大口喝酒啖食,或兴致高昂地欣赏歌舞。从服饰样貌上看,多数为古格官员贵族,但也有很多长相或服装都迥异古格人的人。粗粗扫过,有波斯的、印度的、拉达克的、尼泊尔的,还有前藏的等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呈现眼前的是一幅描绘了南亚各国相聚一堂的盛景场面。
17世纪初到过古格王国的葡萄牙传教士安夺德、阿则维多等人曾记载:“古格的扎布让是周围地区贸易的一个集散地,从汉地、卫藏工布、勃律和斯里那加等地都有商队通过这里,运来生丝、陶瓷、茶叶、大米、无花果、葡萄、糖等诸多东西。同时,南亚等地的手工业工匠不断进入古格,把物质文明传到了古格。而古格的羊毛、食盐、硼砂等土特产也输往南亚等地。”恍惚间,她竟然产生了一种世界大同的错觉。
大厅中,十二个身著赭色盖皮袍,披著彩色粗厚氆氇披风的男人呈扇形分开,每个人都怀抱羊皮圆鼓,一手很有节奏地轻轻敲鼓,一手划著鼓发出原生态的天籁之声。居中跳舞的是二十几个年轻女子,头戴镶满珍珠玛瑙和金银的饰物,身上挂著天珠珊瑚项链,手腕上套著数个宽窄不一的金银宝石手镯,披著艳丽的披风。那披风既有屋脊高原竖格的样式,也有红黑橙黄几种色彩的搭配效应,装饰味道十分强烈。而舞女身上的服装颜色和花纹与披风一样,形成一个有机整体,显得异常协调和谐。
在玄妙的天籁音乐中,舞女们手拉著手排成一列,时而弯曲著前行,时而前前退退,好似在王宫弯弯曲曲的暗道中穿梭一样,不但具有坚韧勃发的力量感,手拉著手勇往直前的团结精神,而且兼具了王室宫廷里特有的高贵雍容,端庄典雅,秀媚之色跃然溢出。与壁画同样令人惊奇不已,叹为观止。
这就是古格时期创作的宫廷“弦”舞,这舞不需要用其它的乐器,只需用鼓声与巧手在鼓上摩擦的声音,再加上舞女脚遁地、饰物相互碰击发出的悦耳动听,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就足够了。
据传“弦”舞是当时的古格人长期攀爬暗道,一舞者偶有心得,按照古格城堡里的暗道突发奇想,苦思很久创作而成,是一地地道道从生活而来的佳作。先在宫里进行了试演,得到了大臣们的一致赞誉后,古格王便把它定为宫廷舞蹈,仅供王公贵族们观看。而在庆祝活动中,古格王也会邀请来各国的亲朋好友、富商一同欣赏,迎得了众贵宾们的交口称赞。(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现代,“弦”舞虽然经历几百年的时间与空间的考验,但依然光彩夺目,经久不衰,独具艺术魅力。在各类比赛中,均以阿里独有的民族特色压倒其它的比赛节目,脱颖而出,屡获大奖。而她,也曾有幸观赏过。
不过,如今两厢比较起来,古代的“弦”舞无论是装束还是动作,无论是击鼓者还是舞蹈者都比现代的“弦”舞多出了一份震撼心神的神秘魅力与厚重美丽。
直到袍角被什么东西使劲拉扯之后,罗朱才有些茫然且不悦地低下头,霍然看见了一早就出门上岗的银猊。
银猊微吐红舌,蓝色三角吊眼里有著几分催促和担忧,看看她,又回转头看看。
顺著银猊的视线望去,她看见了禽兽王。
禽兽王端坐大厅正位,身上的服饰依旧奢华尊贵。他一个人就坐了一张巨大的靠背矮榻,矮榻上镶嵌著闪亮名贵的宝石,连缀成一幅幅吉祥图案。榻上铺著斑斓的虎皮,还放著数个一看就软绵绵的厚实靠垫。矮榻前摆的桌子明显比其他人面前的桌子要宽长,桌边跪著两个美丽侍女,桌前卧著两头皮毛光滑的优雅雪豹,正津津有味地啃著肉骨。矮榻后站著一排姿色同样出众的侍女,像是一扇色彩浓艳又极富美感的人体屏风。榻边围绕著十几头颜色各异的雄健剽悍獒犬,头头龇牙咧嘴,一副凶残狠样,倒是将他衬托得越发衣冠楚楚,贵不可及。
王榻后面的墙壁上绘著一幅巨大的生死轮回图,色泽鲜艳,画面栩栩如生,轮回外延是一片深沈的蓝,仿若深邃广袤的宇宙,空行母手执花蔓花莲在四角盘旋飞舞,端庄妩媚而又淡然慈悲,与口含手持轮回图的凶煞怒相阎摩鬼王形成鲜明对比。
整幅壁画于凌人的威严神秘中隐含磅礴的诡谲压迫,与端坐王榻的禽兽王相得益彰,令人一见就敬畏不已,不自觉地想要匍匐下跪。
禽兽王手端银杯,微微含笑,似与众臣宾客一道欣赏弦舞,然而锐利的视线却从眼角飞出,向她射来阴鸷森冷的淡漠寒光。
这寒光也将罗朱沈湎于古格灿烂瑰丽艺术中的神智彻底拉了出来。清醒后的她当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尼玛的都啥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欣赏壁画,赞叹弦舞,感慨历史。她一不是艺术家,二不是历史学家,三不是考古学家,撑死了也就是一个历史知识勉强过关,比较热爱古遗址、喜好探险的驴行者而已。惹恼了禽兽王是小事,不小心弄掉了自己的脑袋就是大事了。
她赶紧躬身垂头,将自我存在感降到最低,跟著银猊以卑微的小碎步沿边角向禽兽王行去。纤细的身影对宽广热闹的大厅来讲,太过渺小,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来临。行到禽兽王的矮榻旁,密集卧伏的獒犬无声地给她让出一块地方。她学著桌边两个侍女的样子,垂首卑恭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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