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春节算是张一鸣过得最不舒坦的春节了,当然这种不舒坦是在张一鸣的心里,表面上,那天跟欢欢在健身房里活动了一场之后,他就将对赵敏的担忧、对自己的懊恼压到了心底。
那天在健身房里,欢欢面对着张一鸣,眼神里是少有的忧虑。欢欢多年混迹于江湖道上,“花姐”的名头那更是跟狠辣冷漠密不可分,她岂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欢欢眼里的忧虑让张一鸣忽然意识到,他的心情将影响到身边所有的女人,因为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生命都跟他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因自己的过失而始终消沉懊恼或烦躁不安从而影响身边的女人们,对于她们来说这未必公平,在自己而言,这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
所以,面对欢欢的忧虑和迟迟不肯动手,张一鸣最终强令自己放松了神情,以玩笑的口吻道:“欢欢,你是害怕已经打不过老公,还是舍不得打老公了?”
“舍不得?打死类你我都不心痛。”
这就是欢欢说话的风格,“可如果赵敏不能接受我们姐妹、不能接受沉香,就算我把你打死又有什么用?她就能忘记一切已经存在的事实?她的病就能立刻好起来?”
“欢欢,赵敏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很懊恼,所以才想找你活动活动,也算是发泄一下,但是你相信我,发泄完就没事了,你不用为我担心,静静她们也都不用为我担心。”
“真的?”
“当然真的,赵敏算什么呀,等她从厦门回来我一定把她搞定。”
张一鸣大声地说着大话宽欢欢的心。
欢欢不相信地哼了一声。(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tore)
“难道你还不相信老公?我这么多好老婆,连你这样又漂亮又有本事又见过世面又经过风浪的都能搞定,她一小姑娘还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欢欢心里岂能这么轻易就信了张一鸣的话,但想到即便他是为宽慰自己而犯贫,客观上对他的心情不再郁结也有好处,既然他想活动,就陪他出出汗也好。
“死色狼!”
欢欢想罢,发狠的一脚,猝不及防地使劲向张一鸣踢去。
“好,这才像第一次的时候在这里跟我打架的欢欢老婆。”
张一鸣反应迅速一招接住,“待会去大浴缸泡澡,谁输了谁帮对方搓背。”
“臭男人,就会装,哪次洗澡不是我们侍候你。”
欢欢恨恨骂道,第二招紧接而来。……
海面上风和日丽,赵敏静静地站在船头,前方,极目之处是海天一色,身后,海岸线已褪成一线淡淡的轮廓,像水墨画里轻轻的一笔。虽然海水一直拍打着船舷,传来有节律的哗哗声,但赵敏一点不觉得喧嚣,海水的声音与身后城市里的声音完全不一样,总是让赵敏的心变得安静。
整个寒假赵敏都在厦门度过,除了期间去了一趟泉州。这个假期里,华佳敏和陈鹭一家人全部以赵敏为核心展开活动,到达厦门休整一些日子之后,赵敏的身心状况迅速好转,到春节时,从她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来。年初一这天,赵敏说想去寺里烧香,于是大家就近去了厦大外面的南普陀寺,完了赵敏忽然想起泉州著名的开元寺,便说想去那里也烧烧香,于是在年初二,由陈鹭爸爸开着车,大家便又去了泉州。
唐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9年)唐玄宗下令全国各州建一座开元寺,在历尽千余年历史变迁之后,这些开元寺大多数已经湮没于沧海桑田中不复存在,但仍有一些得以在不同的地方幸存下来,泉州开元寺即是其一。泉州开元寺是目前福建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全国现存最大的开元寺,而泉州开元寺之著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弘一法师曾在此传法和修行多年。弘一法师最终亦圆寂于泉州。赵敏之想起前往此开元寺,也正是因为想起了他。
上香过后,在后山舍利塔附近的弘一大师圆寂前之绝笔“悲欣交集”四个大字的石刻前,赵敏呆呆地站了好久。
虽然赵敏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但大家都知道她心里的伤口不可能这么快就了无痕迹,从南普陀到开元寺,大家默默看着赵敏虔诚地敬香,直到在“悲欣交集”的石刻前发呆,就知道她在寻找一种治愈心灵的力量。然而,新年初一初二这样的日子,两大著名寺庙里的拥挤和鼎沸让赵敏没有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从泉州回来的第二天,天气晴朗,为了让干女儿开心,陈家夫妇提议出海一游。作为大学教师家庭,陈家可算殷实,但还远谈不上阔绰,他们计划带大家出海也只是乘坐一人一票的那种大游船在近处转转。没想到中国人民日渐富裕的日子和新年快乐的假期让春节期间这种游船的生意特好,到达码头后,华佳敏看着一船满满的人,估计这恐怕像前两天南普陀和开元寺里旺盛的香火一样,热闹归热闹了,但对于此次特殊状况下的赵敏却未必有益,想了想便说她出钱,就自家这些人租一条小船单独出海。
这次来厦门,陈家夫妇坚持让华佳敏和赵敏住自己家里而不是酒店,现在他们跟华佳敏已经真像亲戚一样熟悉,何况受过西方教育的他们也不像一般国人那样硬充面子,单独租船的费用对他们有些昂贵,但对华佳敏却是小事,于是便依了华佳敏的提议。在陈家夫妇看来,只要能对赵敏有好处,其它的东西都无所谓。
这次出海的感觉果然不错,不光是赵敏,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这样闲适地坐着一条船远远离开海岸线,然后停下来在海面漫无目的地漂浮,大家的心也变得毫无压力的轻轻漂浮了起来。
赵敏喜欢上了这样出海,于是这个寒假的后半段,租船出海成了赵敏最主要、几乎是唯一的活动。
“陈鹭,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出家呢?”
站在船头的赵敏眺望着海天的尽头,忽然冒出一句。
“嗯?哪些人啊?”
陈鹭走到赵敏身边,和她并排站着,一齐眺望远处。
“就是那些出家的人。”
“嗯——”
陈鹭想了一下,“现在的人为什么出家我不知道,不过过去的人,据说好多都是因为生活贫困,出家可以有口吃的。好像朱元璋就是这样,嘻嘻。”
陈鹭也知道自己有点胡诌,所以笑起来。
“李叔同当年应该并不贫困啊。”
赵敏依旧盯着远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哦,你是说弘一法师啊,对了,出家的人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看破俗世的无奈苦楚和对人生感到悲哀,所以……啊?”
陈鹭忽然紧紧抓住赵敏的手臂,“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不会是想……出家吧?”
陈鹭又紧张又焦急,还不能大声,以防在船仓里跟开船师傅说话的华佳敏听见。
赵敏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陈鹭,淡淡笑了一下,“不会的,我只是忽然想起弘一法师的‘悲欣交集’和李叔同那首著名的短歌。”
陈鹭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赵敏,知道她说的短歌肯定是《送别》便轻轻摇晃着身子小声哼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真的很好听,姐姐。”
哼唱完毕,陈鹭显得意犹未尽。
“是啊,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这是不是就是李叔同最终变成弘一法师的原因呢?”
陈鹭无法回答,只是在赵敏身边靠得更紧。
“如果说知交就是你将心交给了他的那些人,那我的知交只有两个,现在也是一半零落,就剩下你了,陈鹭,我们以后也会天涯海角地分开吗?”
陈鹭知道,姐姐话中零落的那一个自然是张一鸣了。“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姐姐。”
陈鹭的眼眶一下红了,“姐姐你别说了,说得我心里好难过。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了,相隔多远也能见上面,哪有什么天涯海角。”
“陈鹭你不知道,天涯海角在人的心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天涯海角。”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反正我不会离开姐姐,人不会,心也不会,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说一个人临死了,为什么还会‘悲欣交集’?”
赵敏又说。
“我不知道。姐姐我们别说这个了好不好?”
陈鹭对这样的谈话有些担心起来。
赵敏没理会陈鹭的要求,继续说道:“我觉得那是因为即将离开一个旧世界,进入一个新世界,或者按佛家说法,是要结束一个旧的轮回,开始一个新的轮回,因而总有些留念,但更有些向往,所以‘悲欣交集’。而且,我总觉得弘一法师在那一刻,终究是欣要大于悲的。”
“姐姐,我们别说这个了。”
陈鹭再次提出抗议,总在讨论一个人临终前的所思所想所感,这让陈鹭很不安,正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陈鹭一看号码,竟然是张一鸣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接是不接。张一鸣打电话来目的何在,陈鹭不用想也知道,但是华佳敏对张一鸣的三不政策她跟陈鹭也讲过,告诉陈鹭不准和张一鸣通消息。这一回华佳敏对张一鸣真的很恼怒,在她护理好女儿的恢复和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前,不想受到张一鸣的干扰。
“陈鹭,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
就在陈鹭犹豫的时候,偏偏华佳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恰巧这时从船舱里出来了。
“哦,我……”
陈鹭迟疑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谁啊?”
陈鹭装模作样,努力使情形看起来像是在接一个不熟悉的电话。
“陈鹭,是我。”
电话里,张一鸣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你干妈不在旁边吧?别让她听到是我。我想问你……”
“哦,你、你打错了。”
陈鹭喀地一下挂断电话。张一鸣紧张兮兮的说话让就站在华佳敏旁边的陈鹭心里更加紧张得厉害,她没法再装下去,只好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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